新世纪福音战士

26集全

主演:绪方惠美,林原惠美,三石琴乃,宫村优子,山口由里子,立木文彦,清川元梦,山寺宏一,关智一,岩永哲哉,岩男润子,优希比吕,长泽美树,子安武人,石田彰

类型:TV动画地区:日本语言:日语 / 英语年份:1995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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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新世纪福音战士TV动画免费高清在线观看全集。
突袭世界的大灾难“第二次冲击”后,世界在废墟之上重建。14岁的少年碇真嗣被父亲碇元渡叫到第3新东京市。本以为能见到父亲迎接的他,却见到名为“使徒”的巨大生物与军队交火。危急之下,特务机关NERV的葛成美里将真嗣救下,并将其带往碇元渡所统领的NERV总部。但迎接真嗣的,却是是父亲冷酷地命令:驾驶称为“EVA”的巨大人型机器人与使徒战斗。本已表示拒绝的真嗣,看到重伤的替补驾驶员绫波丽后,决定遵从父亲的命令。就这样,从未受过作战训练的真嗣,准备驾驶EVA初号机迎战使徒。不断袭来的使徒,身份不明的绫波丽,从德国来的驾驶员惣流·明日香·兰格蕾,14岁的少年要面对远超自己能力的挑战。而碇元渡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切,一个称为“人类补完计划”的神秘计划正在按照他的计划实现。机甲拳击小鸟游六花·改 剧场版 中二病也要谈恋爱!BanG Dream!一骑当千 Western Wolves天籁人偶逆转世界的电池少女佐佐木与宫野间谍教室轮回七次的反派大小姐,在前敌国享受随心所欲的新婚生活灰色的乐园少女终末旅行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变态生理研讨会告白实行委员会: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花开伊吕波剧场版:甜蜜的家佐贺偶像是传奇命运/新章 最终回响只有我进入的隐藏地下城黑子的篮球 第三季龙与虎歌愈少女灼眼的夏娜动物新世代我想吃掉你的胰脏利兹与青鸟BLUE THERMAL -青凪大学体育会航空部-皿三昧宇崎酱想要玩耍碰之道强袭魔女:501部队出发!境界的彼方 剧场版 过去篇南家三姐妹 我回来了黑礁进击的巨人 最终季 完结篇 前篇偶像荣耀灵能百分百轻音少女 剧场版小书痴的下克上 为了成为图书管理员不择手段!第二季吸血鬼男子宿舍名侦探柯南:绯色的子弹冰果偶像集结!普罗米亚钢之炼金术师11eyes柑橘味香气惊爆游戏杀戮都市:O魔法少女伊莉雅:无名少女放学后海堤日记

 长篇影评

 1 ) 成人与孩子的永恒命题

【应景。重点在于倒数第七段以下文字。】

这其实是个已经不再需要剧情简介的故事:

公元2015年,14岁少年碇真治应父亲的要求来到第三新东京市,同日,被称为使徒的巨大怪物来袭。因为第一适格者绫波丽重伤未愈,从没受过任何训练的真治被推进了人形机器人EVA初号机的插入栓,并成功殉灭使徒,然后一到新班级就成了英雄。

如果这个故事的内容真有上面这段小学语文缩句训练式的概括这么简单,那么它会是一部最普通最正常的“萝卜片”,而让它之所以成为EVA,并且使无论看没看过的人都可以耳熟能详地说上几句的关键词,是史上最软弱男主角的惨叫,冰冷少女的微笑,“天才阳光女孩”的崩溃,最后一个使徒的笑容,残酷父亲的隐情,宗教神话的隐喻,弗洛伊德式的意象,大量晦涩难懂的专有名词,看不懂的TV版最终两话,更加看不懂而且颇为“恐怖”的剧场版,出了N个版本骗钱的片尾曲和OST,以及从1995年播放开始延续至今十几年不停的周边抢钱计划……喂,离2015已经只有八年了。

这依然是个值得一再探讨的故事:

“少年对成人社会的抗拒”是个动画中经常出现的主题,但因为动画的制作者都是成年人,所以一开始,故事就陷入了一个悖论:以一般少年的能力,确实很难出色地阐述这个主题(漫画或者小说,倒或许还可以让一个孩子独力完成,但制作动画基本是没可能的),而成年人身份的动画制作者,在经历了主观上的岁月侵蚀与客观上的商业考量和妥协之后,又怎么能保证故事的主题不会变质?——哪怕是拿着自己十四五岁时写的故事做原案,到最后做出来的,也一定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故事了。

人们常说成功的艺术家,都是些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句话套在这里也许不大恰当,不过忘记了少年时代叛逆与困惑心情的制作者,是很难把这种题材真正做得打动人心的。但庵野秀明其实并非仅仅是躲在胡子拉渣的大叔皮囊下的彼得潘……他首先是个疯子,整个GAINAX公司都是疯子。

该公司的其他著名疯癫事迹因与主题无关恕不一一举例,单讲EVA,虽说它当年的走红也离不开放映前后一波又一波的宣传攻势、机体模型的热卖(这是最初的也最正常的周边,至于现在出的使徒抱枕、LCL入浴剂之类匪夷所思的囧产品则是后话了)以及漂亮姑娘们的魅力,但归根结底,在95年的时候能划时代地推出那么一个前无古人的没用男主角来,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勇气。

男主角真治的存在,其实可以说是绫波与明日香之间的一个折中。他软弱,自闭,抗拒他人的温暖,坐着新干线无目的离家出走,让许多观众心有戚戚焉。有些时候他也想变坚强,想要成长——在被骂“你可是男孩子啊!”的时候,被绫波救的时候,被明日香鄙视的时候,决定放弃做驾驶员却遇到给西瓜浇水的加持的时候……然而让人胸闷的是,世界并未因为这个少年的试图努力而发生任何美好的改变,即使获得了一再的胜利,也只是意味着更加接近破灭的终局。

这样的剧情发展别说95年,即使到了现在,也不是我们所喜欢与习惯的模式。更何况真治原本就是个有些自卑的懦弱的孩子,他不像鲁鲁修,清醒地知道自己在破坏,也知道自己在成为修罗,但坚信也必须坚信,将能使世界得到新生——可真治还是个对许多事情都不愿意想太深并以此自保的少年,驾驶初号机给了他一个每个男孩子骨子里都有的“成为英雄保卫地球”的梦……可他却越来越觉得这个梦不是那么回事,并且越来越看不清路在何方。

而绫波,作为史上最著名的三无少女,“绷带装”潮流的引发者,因为冷漠沉默、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而被捧为女神的存在,其实是三位主角中最希望成长、或者说(原本应该)成长得最明显的一个。身为真治的亡母碇唯的复制人,被碇司令养大的她,眼睛里曾经只有那个男人,那个碇唯爱过的,并且也是现在全世界唯一关爱她的人,尽管他向着她微笑时所望着的或许其实是死去的妻子。至于她一开始留意真治,到底是因为灵魂深处碇唯的母性本能,还是因为她自己的心意,很难断定很分清(不过到底有没有“灵魂”、“心”和“自己”,绫波本人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改变与波动是显而易见的,午夜的魔法开始生效,不是“没有”,只是“不懂得”感情的这个人偶娃娃,很快就会成长为真正的少女……只是魔法还没完全显灵,她就选择了自爆,光与热淹没一切之前,最后浮现眼前的幻影还是碇司令的脸——之后裹着根本不需要的绷带、沉默地在医院里听真治说“太好了,你没死”的,是忘记了魔法的另一个人偶。

至于明日香,这个十四岁就已经大学毕业的骄傲的天才女孩,讨厌同龄死小鬼、只爱慕成熟男人加持良治的早熟少女,反倒是对成人世界最抗拒的。在EVA的前中段部分,明日香的红发红衣和红色机体是整个故事最鲜亮的色彩,也是她登场前片中少有的欢笑来源。但自负和自卑从来就只有一线之隔,她越装作坚强,越显得高傲,越想要出色,越掩饰伤疤,最后就崩溃得越彻底,沉沦得越绝望。被选为了保护人类的驾驶员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如果妈妈宁可上吊自杀,自己不过是那个被扯坏的娃娃。肮脏的成年人的世界到处都是谎言她没有地方回去,失神地瘫坐在废墟中的浴缸里。

如果按一般思路,这样的三个孩子凑在一起所发生的故事,应该是不懂感情的娃娃怎样变成真正的人类,软弱的少年怎么学会真正的坚强,高傲而脆弱的少女如何露出真正的笑容……但是,在这个同样也属于成人的现实又疯狂的故事里,他们来不及。

EVA里的大人们,任何一个都做不到所谓温柔与宽容的注视,更谈不上成为能让心里带伤的孩子们痊愈并且成长的“环境”,因为他们实在没那个空闲——顶多提供一些礼貌性的安慰,或者心有余力不足的关注。真治的监护人,开朗邋遢的傻大姐美里,已经算是最有“家长”感觉的大人了,可她首先对自己心存疑虑。

像所有少年机器人动画的成人配角一样,她对自己必须靠一群孩子去保卫世界感到无奈;而作为一个大人,必须对孩子说教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话也是必然矛盾,何况她还质疑着自己所属的组织;作为葛城美里个人,她对自己的目标、爱情以及往事也有许多烦恼……但她是成年人,痛苦不能宣泄,困境无处可逃——一如为了追寻真实断送生命的加持良治,一如一直压抑而沉默地嫉妒着的赤木律子,一如没有人能说清到底是毫无感情地为了事业利用妻子、还是因为失去妻子太过伤心而变了个人的碇源度司令。

尽管一开始就看过许多EVA神话出典考证与宗教角度的EVA分析评论,但面对这部我从小看到大的动画,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的唯物主义者,我还是更愿意放弃一切象征与隐喻,把它当最世俗最凡人的故事来看,

在读中学时,第一次看EVA的时候,我总会毫不犹豫地说,喜欢美里和加持,还有渚薰他很美型,不喜欢真治,至于对明日香和绫波,喜欢的程度差不多。而到了现在,再回头看这个故事,我还是喜欢美里的性格与作派,加持的执著与风格,但已经没有了对比自己出色和自由的成年人的仰慕,更多地看见的是他们的徘徊与挣扎;渚薰还是很漂亮,可身上人类的气息太少,不该与其他五个人一起评价;对绫波和明日香的喜欢里,类似“对少女偶像的喜欢”的那种感觉也已经消失,不过还是很难分清更喜欢谁一些——因为那三个孩子,我总是放在一起看,看见在他们身上三极分化的那些个性、情绪、感觉,以及骨子里一样的烦恼和不安,其实我们都曾错综复杂地体会,所以这又叫我怎么分得开,到底谁是谁,又怎么忘得了,在从少年蜕变为成人的过程中,由EVA的陪伴一直走到今天的时光——当年总会对那些孩子产生强烈代入感的我们,现在竟然也都成长为了还算正常、至少没危害社会的成年人。


所以这里,又要说回一开始的话题:当一位有着饱经世事的成年人身份的监督,试图去刻画一个“抗拒成人社会的少年”的故事,那么他想做的,到底是宣泄从少年时代压抑至今的对社会的反抗,还是修补年轻时因为抗拒、叛逆与迷茫所造成的伤害与犯下的错误?

庵野聪明并且讨巧地没有说。解不开的谜题才留名万世,不完美的结局才被人记住,下不了定论的命题才值得一再诉说——正如看不明白的动画片才是EVA。

但最后,就像一个真正的《五星物语》FANS绝不会随便拉无辜路人去跳那个特大号天坑一样,作为EVA的多年观众(像我这种连所有使徒的名字都背不全的大概不能算FANS),我也要严肃地提醒大家,跳EVA的坑一定要慎重,因为,

这绝对是个千万不能相信主创团队人品的故事:

首先,以当局者迷的角度,让我们来回忆一下大部分EVA观众所共有的甜蜜青春:最初,上世纪末,在大堆新生动漫资讯志的狂轰滥炸之下知道了EVA。接着,因为从宫崎骏动画的制作名单上发掘出的庵野党党人和电视上播过许多遍的《蓝宝石之谜》,觉得自己遇上EVA简直命中注定。然后,本世纪初,遭遇《天鹰战士2000》,此后的我们刀枪不入,就算面对邪神SABER和“中文小说版”《棋魂》也一样钢筋铁骨。再后来,2005,EVA十周年,到了当年的穷学生中的部分人现在有能力也有热情去买原版周边的时代,大家都开始感怀青春,以为EVA已经成为一代人最重要的回忆之一……最后,2006,我要讲一小段不那么有普遍性,却非常之囧的往事:

06年初秋,应9月13日第二次冲击纪念(也是渚薰生日)的景,我很有感情地写了一篇EVA怀旧文,而就在那篇感叹着“EVA已经成了一代人的回忆”的文章发表的前几天,当期日本《NewType》(也是应9月13日的景?)宣布:《新世纪福音战士 新剧场版》07年初夏(最新消息是跳票到今年九月了)公开,共四部,(至少)放映到2008……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如同暴走的初号机般澎湃,关于青春的时光的人生的满腔感悟都与被补完的人类一起变成了咕噜作响的LCL——我到底在浪费脑细胞抒哪门子的情怀哪门子的旧啊我!庵野你这痞子都十年了还抓着同一部片子骗钱,不如干脆一直骗到2016然后直接成为人类补完第一人算了!

咳,怨念发泄结束,回到旁观者清的身份继续说。

所谓EVA新剧场版,现定为前篇、中篇、后篇和最终话四部,STAFF依然是疯子公司GAINAX的原班疯子人马,CAST阵容也照旧——便是那传说中的“龙套到姓名不详的明日香她爹是大关,而比真治惨叫更让人刻骨铭心的初号机咆哮是林原”……据介绍,新剧场版将以“平行世界”的名义,用旧画面加新画面的模式来阐述时间轴与TV版相同、但内容完全不同的新故事,还会追加大量全新设定却不会再让人觉得晦涩(谁信啊!)并“顺便”发售新设定集,而其他周边自然也更加变本加厉。

虽说我看着新剧场版前篇的预告版,听见2007年版的《FLY ME TO THE MOON》时,也有那么一瞬间怀旧得想哭,但更多的感想还是“全都是幻觉!全都是骗局!”就连那个时断时续地连载到现在才刚刚杀掉渚薰的漫画版,也从“画起画来挺精致认真的贞本难道都被痞子病毒传染变成富坚那一流的拖稿王了么”的疑似证据,变成了“阴谋!根本就是个阴谋!漫画版特地拖了十几年就等着正好和新剧场版一起出结局是吧!”的铮铮铁证——到底要怎么样的阴谋,才能让EVA凭着仅仅一部作品,而非UC高达式的若干世代,整整十二年风头不减?

而终于,最后一次说到痞子教主庵野秀明,那个或许存在的大阴谋的始作俑者,GAINAX公司众多疯子中的一个。忍不住想问他的是,你到底是成人还是孩子,还记不记得怎么褪去胡子拉渣的大叔皮囊变回彼得潘?你还抓不抓得住自己的淘气的影子,有没有忘记回永无乡的路?把自己最珍爱的玩具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炫耀,你会不会觉得累?而你又知不知道,怎样的玩具才能讨现在的孩子喜欢?还有永无乡,那个许多曾经的孩子依然听得见它拍岸的涛声,却再也无法登岸的永无乡,你到底,是想把它蒸发成难以碰触的海市蜃楼,还是改建成万民同乐的迪斯尼乐园?

 2 ) 加持良治与葛城美里

有人问, 加持良治爱葛城美里吗?

答案是, 爱, 爱的深沉. 葛城美里是加持良治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真正爱过的女人. 爱而不得, 却不离不弃.

首先, 我们得了解, 加持是一个思想上极其悲观的人, 或者说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的人. 但是同时, 他却是一个行动上积极乐观的人. 以下这段话就能很好的理解他了.

“人无法完全理解别人. 甚至能否对自己完全理解也值得怀疑. 百分之百相互理解是不可能的. 不过呢, 真因为如此, 人才会努力去了解自己和他人, 所以人生才会有乐趣啊.”

面对这个近乎贴近EVA主题的残酷的事实和真相, 有的人选择敷衍逃避, 比如真嗣. 有的人选择隐藏, 发泄, 骗自己, 比如明日香, 美里. 却很少有人能勇敢乐观直面它, 与其和解甚至从中找乐趣并热爱它. 加持看上去从来没有过悲伤, 犹豫, 看起来永远微笑着. 在EVA和使徒的战场边, 别人都在逃命, 他却悠然自得给西瓜浇水. 面对追杀自己的人, 他笑着说到 "哟, 来的挺慢啊". 就像一个达成目的胜利者, 从容的迎接自己的结局, 没有一丝的不安与恐惧. 我觉得用罗曼·罗兰的话概括他最合适了.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然而这样一个人, 却有着他唯一的软肋, 那个他深爱的葛城美里.

先上重点, 很多细节, 之后再补, 如有需要的话. 比如酒后散步那神篇章, 帮美里想作战方案, 关于西瓜的暗示等等.

最能体现这一点的是20话最后那段床戏. 你没看没错, 是那段床戏.

先问一下, 当你最爱的女人赤身裸体趴在你身上的时候, 你会是什么感受? 开心? 兴奋? 人生巅峰? 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多数人都会这么觉得吧. 但是加持呢, 那个豁达乐观的人, 他却露出了全剧唯一一次悲伤的神情. 那个仿佛从来没有过痛苦, 一直微笑示人, 那个面对死亡都可坦然一笑的男人, 他露出的是无奈的悲伤.

剧情是这样, 美里救出真嗣后, 立马就去找加持上床. 美里说律子肯定说她是个放荡的女人了. 加持安慰她: "沉溺于情欲中的人才更真实, 虽然得要骗一些人.”美里问加持欺骗了谁, 加持全剧唯一一次露出悲伤的表情说到: "我自己." 美里却不相信他, 面无表情的回复到: "是别人吧, 你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 所以会感到寂寞. 真的和我父亲一样." 加持随即以香烟转移了话题.

加持露出从未见过的悲伤

加持说他欺骗自己, 他靠欺骗自己才能沉迷于和美里的情欲. 他骗自己美里爱他, 骗自己美里没有在利用他, 骗自己美里不是把他当做父亲的替代品. 尽管如此, 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美里, 而是选择骗自己. 加持是什么性格的人, 上面已经说了, 他是认识到生活的残酷真相, 依然乐观积极行动的人, 他与真嗣, 明日香, 与美里都不同. 他不是一个逃避, 发泄, 欺骗自己的人. 然而这一切, 在美里身上, 他还是做不到, 他背离了自己,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放不下对美里的爱. 痛苦的是, 美里并不相信, 她依然觉得加持不爱她, 加持不关心别人的事. 不仅如此, 还拉出父亲, 再捅一刀. 然而加持表面上并没有情绪波动, 只是, 不自然的用香烟转移话题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感受. 美里终究是他爱而不得唯一的软肋.

第21话, 美里啊, 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 心疼.

加持死后, 已经有所预感的美里收到了加持的电话留言. 加持首先向美里和律子道歉, 加持知道, 因为自己, 美里和律子可能遭到监禁甚至审问. 他怕连累美里, 到死都在关心她. 然后加持说到他的瓜田, 希望美里代替他去浇水. 美里开始难以抑制自己的悲伤, 颤抖着闭上眼睛, 忍住泪水. 当加持说到: " 真相与你同在, 不要困扰, 勇敢向前." 美里略带惊讶, 然后露出欣慰的微笑, 眼里泛着泪光. "如果, 如果还能再次相见的话, 我会对你说出8年前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伴随着"If I can't be yours" 的背景音乐, 美里颤抖着哭成了泪人, 撕心裂肺. 打脸疼吗? 疼, 痛彻心扉的疼.

美里终于懂得了, 加持其实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在利用自己. 可即使这样, 加持也从来没有责怪或者埋怨过她. 她口中那个 "欺骗别人, 对别人的事都不关心" 的男人, 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 用美里不知道的方法关心着她. 关心她所关心的东西, 通过36种方式都想传达给她的, 她最想要的东西, 帮她准备的所能帮助到她的一切. 那个男人至死都没有介怀过她欺骗他把他作为父亲这件事, 反而一心支持她去解开心结, 并鼓励她勇敢向前.

美里也终于相信, 加持一直深爱着她. "如果, 如果还能再次相见的话, 我会对你说出8年前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看似一句简单的情话, 却包含了所有时空的爱. 无论是8年前, 还是现在, 还是在那个他所希望却到达不了的未来. 无论美里是否欺骗着他, 无论美里是否爱他, 他都不在意, 他只想爱着美里, 他只想着再也不像8年前那样把美里弄丢. 美里终于懂得加持对她的感情, 那像笨蛋一样, 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付出一切的爱. 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美里只能哭喊着 "笨蛋, 你真是个大笨蛋." 泪水中有自责, 有悔恨, 有感动, 也有遗憾. 最让人难受的是, 这像极了15年前, 像极了美里心中那解不开的心结. 那个她也一直认为不爱自己, 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救了她的父亲. 直到父亲的死, 美里才了解父亲对她的爱. 然而这一次, 同样的事, 又发生在了另一个深爱她的人身上, 而且还是一个身上有父亲影子的人, 天知道她有多痛苦…

不过美里也不再是15年前那个懦弱的小女孩了. 她在找到加持最后的留言时, 说终于不用再等电话了, 她收到了加持得心意, 选择了坚强, 带着加持给她的信息, 也是对她的爱, 背负着加持和她共同的理想, 她选择去揭开所有的秘密, 同时也是解开自己的心结. 最后的最后, 《Air/真心为你》里, 美里送真嗣登上初号机. 她像当年的父亲一样, 临死前把父亲送给她的遗物, 那条项链, 托付给真嗣, 并用"大人的吻"激励真嗣活下去(这一吻包含了太多感情, 得细说).

美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真嗣时, 终于感同身受, 懂得了当初的父亲为什么牺牲自己救她, 也懂得了加持为什么到死都像"笨蛋"一样爱她. 所以她也对真嗣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临死前她用余光看着上方, 仿佛在寻找加持, 说了最后一句话: "加持, 我这样做是对的吧." 这算是向那个真正懂她爱她并带给她成长的人寻求认同, 同时表达感激. 美里为了她和加持共同的心愿做了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 送走真嗣的同时她也解开了心结. 她懂得了父亲与加持, 懂得了爱(广义), 懂得了如何去爱, 那种不顾自身安危, 直到生命尽头都只为所爱之人担心的情感.

如果加持听得到, 我想他一定会微笑着说: "美里, 你做的没错. "

曾经, 当我第一次看到加持和美里上床时, 整个人十分气愤. 内心怒吼道: "放开我的美里, 你个混蛋!" 但是现在, 我十分庆幸, 曾经有加持良治这样一个人, 深沉的爱着美里, 在她最软弱, 最迷茫的时候, 用着她所不知道的方式, 默默的为她付出一切, 并一直激励着她, 直到最后.

葛城美里是整部EVA里我最喜欢的角色. 她远比加持良治要复杂的多. 我是因为美里, 才去查阅资料, 反复观看EVA的. 过程中我却喜欢上了加持良治这个男人.

PS: 一直在说美里不爱加持, 事实上到底爱不爱呢? 感觉要写好多, 有人想看我再说吧...

居然还有人说加持良治是渣男? 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我就想问问那些人, 换作你, 明日香主动扑你身上求爱, 你忍得住?手动滑稽.

 3 ) 《新世纪福音战士》暗藏了人类什么秘密?(上)

《新世纪福音战士》可能是被解读最多的神作之一。

这次想讨论动漫里的宗教符号和名词意义。

如果你看过,也许可以补充一些世界观。

如果你没看过,也许会让你入坑。

难懂

可能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

毕竟他开场就是开打。

只能知道时间设定在当时的未来,世界末日好像发生过,人类在攻击称为使徒的怪兽。

如果这部作品是打怪的爽剧,那这样的设定就足够了,偏偏他有完整宏大的世界观。

为什么难懂?

因为整个背景设定并没有在开场以简介形式梳理出来,而是零碎穿插在整个故事里。

第一个需要理解的是:使徒从哪里来?

那要从莉莉丝和亚当讲起。

莉莉丝和亚当

在很早以前,第一始祖民族向宇宙播散了两种生命种子。

黑月载着莉莉丝,拥有智慧果实。

白月载着亚当,拥有生命果实。

他们各自飞去不同星球。

白月首先来到了地球,亚当开始自我繁衍后代,也就是使徒们。

本来黑月和白月不应相见,但黑月也来到了地球,造成了第一次大爆炸。亚当和使徒们进入睡眠。

莉莉丝苏醒,开始繁衍后代,也就是人类。

背景讲到这里已经有几个不可思议的点:

人类不是亚当和夏娃的后代吗?莉莉丝是谁?

为什么人类是莉莉丝的后代?

黑月和白月为什么不能相见?

智慧和生命分开的设定是不是有些熟悉?

在动漫中,有一段seele和最后使徒的对话。

“那就是lilin的希望吗,那就是伪造的继承者,来自黑之月的,我们人类的始祖,莉莉丝。”

“还有正统继承者,来自失落白之月的使徒,使徒就是亚当。”

按照对话的意思:

人类、莉莉丝是一个阵营的,属于黑月。

使徒,亚当是一个阵营的,属于白月。

  • 莉莉丝是谁?

圣经中,

神用尘土创造亚当,用亚当肋骨创造夏娃。

在这中间的故事是属于莉莉丝的。

莉莉丝没有出现在圣经里,在犹太教文学里,莉莉丝被认为是亚当的第一任妻子。《本西拉的字母表》(Alphabet of Ben Sira draws)和《佐哈尔》(zohar)两本书补全了整个传说。

莉莉丝,源于希伯来语,意为“来自夜晚的”。(也呼应了黑月的设定)

巴黎圣母院门口雕刻的亚当夏娃,正中间的蛇被刻画成女性形象,被传为莉莉丝。

根据记载,当时唯一的男性亚当并不在地球,我们是莉莉丝和撒旦的后代。(又说莉莉丝是无性繁殖),人类和亚当并无关系。

后因为背叛,莉莉丝被神封印在了南极。

所以人类的原罪来自于莉莉丝的原罪。

  • 那莉莉丝原罪是什么?

人类忘记自己的愚蠢,一次次犯下同样的错误,不自己主动赎罪的话,人类不会改变。

很多解读将动漫中提及的“错误”解释成原罪,也即是《圣经》创世纪的故事:人类祖先偷吃了智慧之果,被赶出了伊甸园。

但偷吃智慧果实这个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难道要一次又一次偷吃同样的东西?

如果不是偷吃禁果,人类(莉莉丝)的原罪是什么?

伊甸园有永生果实和智慧果实。上帝不害怕亚当永生,ta只怕他拥有智慧。

但人类想做的更过分:

其实刚刚的对话已经揭示谜底了:

我们的原罪的是想做伪造的继承者,

也就是妄想成为神

黑月和白月本应永不相见,因为黑月(智慧)和白月(生命)相结合,就成了神,也即是第一始祖民族。这是神最害怕的事情。

相当于我们人类创造了人工智能,赋予他们某种程度的永生,但没有赋予完整智慧属性和繁衍功能,那也是我们害怕的。

黑月来到地球不是偶然,是因为这是她可以成为神的机会。

正统的继承者(使徒)一次次攻击人类,是想要阻止人类成为神。

所谓正道究竟在何方?

人类补完计划就是想让人类成为神。

成为“伪造”继承者。

我们为了成为神,首先按照使徒的样子制造了eva来抵抗使徒,再制定了异常可怕,自杀性的“人类补完计划”。

eva系列,自亚当而生,于人类当为禁忌之存在,lilin为什么为了活下去连这个都可以利用。

有个男人想要得到与神同等的力量。在我们之外,有个男人想再度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当解释到这里就无法再说使徒只拥有永生,人类只拥有智慧了。毕竟“没有智慧”的使徒拥有a.t.field,心灵之光,而我们人类无法拥有心之壁。

我们还渴望用“人类补完计划”达到灵魂、肉体、能量的统一。

如果人类祖先真偷吃了智慧之果,却做不到心灵意义的沟通,那这智慧之果好像也没那么高级了。

但正因为吃了智慧之果,开始明善恶,有欲望,人类才会想到“为什么我不能是神。”

但人类也许没有永生、也没有智慧。

我们连“人类”都不是,我们是伪造的继承者。

到底什么是人类补全计划,以及他如何失败的,我们先放一放来聊聊动漫中的背景设定预言书——死海文书。

死海文书

死海文书贯穿了整部动漫,但从来没有被正式介绍过。

死海文书(dead sea crolls)在现实中是存在的。

1947年,贝都因牧羊少年在死海山区放羊。他们的羊意外进了一个洞穴,他们扔了石块想将羊引出来,却听到了瓦罐破碎的声音。这也即是发现的死海古卷的地方,后来还陆陆续续发现了11座洞穴。

几千卷手抄古卷大部分是用希伯来文写作,创造年代在公元前三世纪到一世纪之间。其中三百卷是有关圣经的画卷,这也是这项考古工作备受瞩目的原因:它可以帮助验证《圣经》的真实性。

被称为最古老版本的《旧约全书》,不知是破解工作异常难,还是传闻的死海文书挑战了圣经的内容,直到2011年才陆续开始公开古卷的影印内容。传闻死海文书的著作有可能是犹太消失的十个支派所留下的。

无论死海文书的内容是什么,说到底这也仅仅是犹太文化,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日本作品不用日本神话做基地?

也许因为某种都市传说,日本人有可能是犹太人后裔。

《圣经》记载北国以色列被亚述摧毁后,十个以色列支派就消失在了《圣经》里。突然消失的记载总会引起诸多的猜测,其中就有猜测消失的支派有来到了日本。

《创世纪》亚伯拉罕生以撒,以撒生雅各,雅各又名以色列,雅各生的十二个儿子发展为十二支派。当上帝想考验亚伯拉罕忠诚时,命令他献祭儿子以撒,就在亚伯拉罕举刀之时,被天使叫停,说上帝已明了你的忠诚,神会自己准备献祭的羔羊。这也是替罪羊的来历。

第一圣殿被烧毁后,同十个支派一起消失的还有约柜。

Joshua passing the River Jordan with the Ark of the Covenant by Benjamin West

《圣经》中详细记载了约柜的制作方式,外形,使用方式。不得触摸,不得窥探。而这很像日本祭祀中抬着神舆(mikosi)出现的场景。

大阪文化艺术节

在犹太教里,禁止雕刻,跪拜侍奉偶像形象。

日本神殿里也没有具象的神。

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但人类历史里总有不同地方文明演化出同样文化记忆的现象。荣格的集体潜意识开始作祟。

除了基础设定,这部作品里出现了大量和圣经有关的文化隐喻。

MAGI

动画中,出现了名为MAGI的超级电脑,由三大系统组成:1.MAGI-CASPER 2.MAGI-BALTHASAR 3.MAGI-MAGMELCHIOR 。

赤木直子解释说,三个MAGI代表了自己的三个身份(母亲、科学家、女人),但比这“三位一体”思想更“宗教”的是MAGI和这三个名字。

在《马太福音》里记载,耶稣基督出生时,有来自东方的“博士”来朝拜,他们声称自己是在东方观察到了星象,特意来耶路撒冷拜见,并带来了黄金、乳香、没药作为礼物。CASPER、BALTHASAR、MAGMELCHIOR 是他们的名字,MAGI是三人统称。但《马太福音》并没有提及博士的具体数目。

欧·亨利创作的短篇小说名字《麦琪的礼物》(The Gift of the Magi)也来源于此。

至于为什么是从东方而来没人知道。

adoration of the magi by sandro botticelli 波提切利这幅画里的很多

蛇杖

动画开头出现的标志:双缠绕和翅膀两个关键元素就像双蛇杖的华丽版本。

双蛇杖由两条缠绕的手杖的双蛇和翅膀组成。是希腊神话赫耳墨斯(hermes)的手杖。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爱马仕。

中国文化里伏羲女娲也是人脸蛇神,手里拿着规和矩。

赫尔墨斯信使的角色,双蛇杖也象征着贸易。

但更具代表性的是单蛇杖,也是医学的符号代表。

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标志即是单蛇杖。

单蛇杖也即是“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Rod of Asklepios),来源于希腊神话。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医神代表,他的手杖也即成为医疗象征。

在中国,我们也大量使用单蛇杖形象作为医学类的logo,也许因为我们的生育之神女娲的形象?

蛇杖的顶端,有时是松果的形状。

漫长文明里,人类似乎挺喜欢松果的,无论是远到6000多年前的苏美尔文明还是近到现在的梵蒂冈。

公元前3000年前的苏美尔文明的人或神,不仅拿着松果,感觉他们还很潮的带了表,还提了水桶包。

梵蒂冈巨大的松果青铜像

网上有很多文章把松果解读为人脑的松果体。现在科学界能确定的是松果体可感知自然界蓝光来判定白天黑夜。褪黑素有助于促进睡眠。除了很火的睡眠片,其实脑白金成份也是褪黑素。

三角形| 眼睛

在动画里,seele (德语灵魂)机构的标志是三角形和眼睛。

说到三角形,很容易联想到金字塔。动画里也确实出现了。

而每次一闪而过的金字塔都像是被用来发电的。金字塔发电装置也算是一个广为流传的都市传说了。

眼睛的形象也是反复出现在动画里。

也许真的有点像松果体?

最早赋予眼睛神圣意味的可能是埃及人,他们将荷鲁斯之眼(eye of hours)绘制在棺椁上,以保护死者能够成功复活。

seele的logo,直接更明显的出现了苹果和蛇。

眼睛(或上帝之眼)加三角形(金字塔)的组合更暗示了seele的地位也许类似于我们现实世界里那个神秘组织。

SEELE符号的“七眼”来源于《启示录》5:6出现过的七眼七角羔羊。

除了再也明显不过的耶稣审判造型,还有不停出现的十字架形象。

朗基努斯之枪(Spear of Longinus)是一支曾经刺穿耶稣基督的枪。

苹果、毒蛇、松果、眼睛、十字架。

影视解读有很大部分便是去寻找一闪而过的文化符号、形象符号和彩蛋解析。

电影《头号玩家》| 《异形》形象

懂一点符号意义,总是能发现导演可爱的小心思。

《新世纪福音战士》暗藏了人类什么秘密?(上)比如下次看电影,故事里出现一头死去的羊,你可能会想到替罪羊,并感到和导演玩了一场心照不宣的暗号游戏。

电影《误杀》

下一期我们将讨论《新世纪福音战士》里的哲学思考,再继续讲讲人类补完计划为什么失败了。

ps,豆瓣文章编辑无力吐槽

附个原文链接,在公众号看吧。

//mp.weixin.qq.com/s?__biz=MzU1MDgxNDYxNg==&mid=2247484929&idx=1&sn=9dfaa5c6cae5a2fc448341351cc40513&chksm=fb9b90f6ccec19e0a92ac9f2c0582e5fb98abdad05a9429f730bb34ce1adfc44ff8b0de7a033&token=1068884171&lang=zh_CN#rd

 4 ) 新世纪EVA狗养成计划

也许是因为久闻绫波大名,想一睹她的风采;也许是因为看了新剧场版觉得还不错;也许是好奇宫崎老爷子与庵野痞子的矛盾,想看看这厮能拿什么与宫崎老叫板;也许是因为豆瓣上9.3的高分。。。。。。总之因为种种“羁绊”,某天,你开始“随便看看”《新世纪福音战士》。单纯的你此时不会知道你已经掉入了庵野的大坑里了。。。。。 按照顺序,你首先会去看95年的26集TV版。看过了第一集,你发现这还是一贯的热血动漫嘛,又是先设定一个boss,一个废柴的主角,然后总之是主角不断成长最后终于干掉boss的老套故事?(愧对豆瓣评分啊) 有耐心的你还是决定有始有终,要看就得看光,快进也行。于是你从第1集开始看到第14集。你想:果然是95年的动画啊,画质真够差的。故事也几乎是奥特曼打怪兽嘛,只不过奥特曼叫“夏娃”,怪兽叫“天使”罢了。撇开画质和故事不说,这男主 ikari 也太娘了吧,整天哭着喊着那是不可能的,第一次作战就被“天使”打晕,第二次就被打哭,然后闹着离家出走又无奈不能自给被逮回来关禁闭,拒绝出战而要女生顶在前面。。。。。。看到第14集的结论就是这男主就是个废物啊。 而那3个女主也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负责监护男主的 misato 年龄也够大了,还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活上很邋遢貌似还不检点。 rei 吗?毫无女神气质啊,每一集的台词不超过3句,毫无表情,虽然三无在那时是个新概念,虽然第5集挺狗血,第6集挺感动,但足够让 rei 在受欢迎角色top10上连续10年前三? 还有那个后来来的红头发德国混血女 asuka ,简直就是一个心理变态嘛,男主都那么可怜了还整天欺负他,极度自恋,嫉妒心极强还喜欢强词夺理,让人怎么喜欢她? 看到第14集了,貌似是前面13集的总结。从故事的尿性来看,后面的剧情无非就是奥特曼打赢了所有怪兽,地球和平了。太无聊的吧!那些给高分的人都撞猪上了吧? 但看过EVA的人都知道,从第15集开始,EVA开始有了情节的急转,也是从第15集开始,EVA开始被称为神作,神到你会发现之前的14集人物的心理,语言,行为是那么合情合理,神到你发现自己开始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些人。从第15到第24集,你开始感动于 misato 的身世,你开始察觉那盛气凌人的 asuka 竟是那样的脆弱,你开始惊叹 rei 竟然是克隆人,你开始觉得虽然 ikari 还是那么懦弱,但也有些可爱了。你开始发现EVA里的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包括那个“夏娃”和“天使”。你甚至会发现你自己的影子隐约出现在他们某个人身上。 最后两集的情节又是一个急转,急到你根本看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即使看不懂,你也会被这精华的两集所吸引和感动。只要你是有一点点心理阴影的人,你就会发现那黑纸上的白字是那么的似曾相识,男主矛盾的心理是那么熟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为什么在这里?什么是真实?”这亘古的人类的疑问也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引起你的思考,你开始察觉有一丝难以描绘的痛苦发自你的心底。第26集,随着 ikari 由心底发出的“谢谢” ,“所有的孩子,恭喜”的黑底白字在屏幕上出现,动画落下了帷幕,伴随着你尚未消去的痛苦和困惑。 动画结束了,你心里的抑郁尚未结束。你会很奇怪自己的感受,迫不及待地去看影评,去论坛发出自己的疑问。那些看了EVA很多遍的大神们的讨论会让你发现,原来大家都在抑郁,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细节都没注意,你会不由的再去看看那些细节。果然,当初它们被你忽视了。 因为不懂,才会思考;因为思考,恭喜又一只EVA狗入坑。 之后你有空就会去论坛看看他人的见解,你会发现你对EVA的理解始终如此之浅,你会一遍遍的看它,然后每看它一遍,都会有新的理解,你会发现动漫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场景都不是没有意义的。相反,如果你仔细想了,你会惊叹于EVA,这部只有26集,每集只有23分钟,的动漫的细节里所包含的无限玄机。 你可能反复的听着巴赫的AIR G弦咏叹调,脑海里满是 asuka 被分尸之前绽放的美丽, rei 空洞幽怨的眼神, shinji 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最后那无尽的绝望;你可能开始对犹太教,《死海古卷》产生兴趣;你可能会记住这句“god's in his heaven,all's right with the world”;你可能也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说着“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你可能会查阅各种资料变成一个考究党;你可能会把26集TV版和两部旧剧场版一帧一帧的放变成一个细节帝;你可能去找关于心理学的书去解析动画中的种种意象变成一个理论帝;你也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非常平静(因为你开始看透红尘了O__O"…)。。。。。。你会发现你的生活已经跟一个动漫系列(26集TV,2部剧场版,3部新剧场版)联系起来了。你甚至意识到你的性格和理想也改变了。(天啊,这还是动漫吗?)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落入庵野秀明的EVA坑中。 你称自己是EVA狗,而不敢说自己是EVAfans,因为那些真正的EVA饭们实在是太强悍了。每当你觉得你已经看懂这部动漫了之后,他们随便的一些推论会让你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呢。你关心于EVA的一切,但仔细想想这其实已经跟EVA本身无关了。在你眼中的EVA已经不只是一个动漫系列了,它阐述的思想,已经让你找到了信仰,让你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标。你可能预感到在未来的某天,当你再看EVA的时候已找不到当初的无与伦比的感觉了,你甚至会觉得这个动画如此幼稚,但你相信那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你心里最重要的地方已经被它同化了,它的核心已经宛如一面屹立不倒旗帜。 一部作品的价值就体现在它对人的价值观的影响上。 于是,庵野秀明的人类补完计划又一次大获成功。 新世纪EVA狗顺利养成。

 5 ) 《EVA》文化原型溯源解读

最近重新补完了《Eva》,对这部开创动漫主流考据风潮、且自身仍在不断演变的作品,有了一些新的认识。这部作品,可以说是对其设定中所借用的各种文化原型的一次互文。所以,需要将这些原型放回其本身所在的思想体系和文化背景中,才能真正理解其含义。这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解读「eva讲的是什么」,更可以进一步回答「它为什么是这样」

在解读中,我们要避开一种常见的误区,就是将eva中的一些关键元素,只对应一个单一的原型上,然后将其简单生硬的套用进去,并且局限在犹太教-基督教体系中。这是不符合创作事实的。具体到eva上,有三个需要格外注意的点:

第一,同一个元素(如人物、事件)身上,汇集了多个原型,分别在其不同的方面体现出来。典型的如莉莉丝。她在作为“人类起源”的层面上,对应犹太教传统中的莉莉丝作为“恶魔之祖”那部分,但并不具有“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因为她并未和任何人结合(无论是亚当还是撒旦),而是独立孕育了人类;而在尚未发生的第三次冲击中,才开始具备了“母神”的含义;但这个“母神”的神性,则更多源自古希腊俄耳甫斯教中的夜神尼克斯。

第二,eva是一部带有鲜明颠覆性质的作品。所以在故事中,会将一些元素刻意与其原型的身份、正邪等层面翻转过来,可以称之为「魔神倒转」。最典型的比如人类与使徒的身份。

第三,eva在表面上完全使用了一套犹太教-基督教的“语汇”,比如亚当、莉莉丝、使徒、朗基努斯之枪、无处不在的十字架意象。但其内核却并非如此。至少一半其他宗教和哲学观念,隐藏在这层犹太-基督教表象之下,譬如多次出现的“卵”的意象。这部分是常被忽略的。

莉莉丝的多重原型对应(左:eva中的莉莉丝;中:犹太教的莉莉丝;右:希腊的夜之女神尼克斯)

笔者认为,eva的世界观主要有四个来源:

  1. 犹太教-基督教传统、卡巴拉、二元论
  2. 泛希腊传统:俄耳甫斯教传统、柏拉图主义
  3. 近代德意志哲学:黑格尔、叔本华、尼采
  4. 荣格的精神分析心理学

这些内容都会在后文重点分析。

因为eva中存在大量与真实世界相同的文献、人物等名词,但两者含义有微妙差别。提到eva中的,一律加上下划线(如《死海文书》),以避免混淆。

本文对eva世界观的引用,原则上以漫画版为准,部分涉及tv版和老剧场版。大量剧透,请谨慎阅读。


目录

为方便大家阅读,全文目录如下:

Part I. 预言、福音与末日 基于预言书的弥赛亚计划 | 福音书的应验 | 第三次冲击 | 非基督式的重新创世

Part II. 死海文书与光暗之战 《死海文书》 | 二元论 | 库兰宗团 | 光之子与暗之子 | 立场的错位 | 不存在“赎罪” | 使徒 | 三次冲击

Part III. 人类补完:「与神合一」与「永恒轮回」 柏拉图的理念与价值 | 新柏拉图主义的“太一” | 同一与多样之辩 | 回归太一的人类补完 | 成神之路 | 真嗣的选择 | 永恒轮回

Part IV. 哲学家的AT力场、俄耳甫斯的夜与卵 A.T.力场与个体化原理 | 康德的物自体 | 叔本华的生命意志与“个体化原理” | 尼采的日神与酒神 | 黑格尔的自我意识 | 俄耳甫斯教传统


Part I. 预言、福音与末日

基于预言书的弥赛亚计划

eva故事的核心,是基于一本出土的经书《死海文书》的预言,而进行的救世主行动——“人类补完计划”。Eva的建造、Nerv等组织的建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部《死海文书》(又称《死海古卷》)是真实存在的,一般会作为解读的起点。但不能将其孤立来看。《死海文书》并没有很多人以为的那么特殊,而是公元前的三个世纪众多犹太启示文学的一份子。要讨论它,首要将其共性与特性分开。

事实上,在那之前,还有一个更先的第零问题, 就是

为何要根据一部古经书的预言来制定那么宏大的计划并行事?

弥赛亚

这涉及到犹太人的历史和他们的弥赛亚信仰。犹太人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他们的前身以色列人,在《圣经·旧约》中被认为同一位先祖雅各(Jacob)的后代。雅各的十二子的后裔,演化为以色列人的十二支派。他们在埃及沦为奴隶,由摩西从埃及带出到达迦南地(今天巴勒斯坦、叙利亚和黎巴嫩沿海),这就出埃及的故事。在迦南,他们经过和当地人不停的战争与交往后,于前十世纪拥有过短暂的统一强大的王国,就是大卫和所罗门两位王统治的八十年。之后王国分裂为南北两支。北部的以色列国的十一支派被亚述王国所灭,逐渐融入其他民族,被称为“失散的十一支派”;南部的犹太王国,只有犹大支派和一部分作为祭司的利未人,亡于新巴比伦王国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比北国亡国晚几十年,他们就是后来的犹太人。

犹太人被巴比伦人迁往巴比伦本土,负担劳役和苦工,这一事件史称“巴比伦之囚”和“大流散”。这一事件带给犹太人的文化心理的影响是不可估量。处于流亡和痛苦汇中的犹太人,盼望救世主出现解救他们的痛苦,于是慢慢形成了弥赛亚信仰(Messianism)。

《巴比伦囚虏》(The Flight of the Prisoners)James Tissot,c1896-1902

“弥赛亚”一词,即希伯来文的Messiah,现在一般将其含义理解为“救世主”。在希腊语中译为Christos(Χριστός),即“基督”,也就是后来耶稣的称谓。它的原意是“受膏者”。公元前一千年前后,东地中海地区常由德高望重的先知或祭司,在新继任的君主或圣职者的头上涂抹膏油,来确定其地位的神授,称为“膏立”。所以最初的弥赛亚是现世的真实君主。

但“大流散”中的犹太人,已经没有了国家和国王。所以他们热切盼望大卫式理想君主的再临,带领民族走出奴役,重建强大的国家。所以“弥赛亚”演化成了“未来的理想君主”的含义。后来他们虽然被波斯的居鲁士大帝允许回到故乡,但在亚历山大东征后,又受到希腊人和罗马人的进一步迫害,尤其在宗教方面。于是犹太人进一步产生了“末日”的观念,并认为末日已经指日可待。末日来临时,上帝会实施最后的审判,摧毁一切邪恶,建立起崭新的理想公义的王国,不仅是犹太人的,也是世界性的。而弥赛亚则演化为末日的“救世主”,在末日中降临,协同上帝进行最终审判,并永久统治末日后新的理想世界。

预言书

“弥赛亚”属于未来,又受到极度的期待,所以出现了大量的“预言书”。它们预言的就是弥赛亚的降临。描绘“理想君主”式弥赛亚的预言,多见于《圣经·旧约》中写作于“大流散”时期的以赛亚、耶利米、以西结等先知的诸先知书中。而描绘作为“末日救主”的弥赛亚的,则主要是风行于公元前后两三百年的犹太启示文学。作者常常以晦涩的象征笔法,预言末日必然来临。其中《但以理书》提出了“人子”一词,成为与“弥赛亚”的同一概念。

这些预言书中,都列举了“弥赛亚”降临时的景象与诸多要素,并描述了弥赛亚降临后的世界。譬如:

因此,主自己要给你们一个兆头,必有童女怀孕生子,给他起名叫以马内利。”(以赛亚书7:14)
“因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有一子赐给我们;政权必担在他的肩头上,他名称为奇妙,策士,全能的上帝,永在的父,和平的君。他的政权与平安必加增无穷;他必在大卫的宝座上,治理他的国,以公平公义使国坚定稳固,从今直到永远。” (以赛亚书9:6-7)
“耶和华说,日子将到,我要给大卫兴起一个公义的苗裔,他必掌王权,行事有智慧,在地上施行公平和公义,在他的日子,犹大必得救,以色列也安然居住;他的名必称为耶和华我们的义。”(耶利米书23:5-6)

而托名先知以斯拉的启示文学、《旧约》的次经《以斯拉下》中,则对弥赛亚降临及末日的预兆有着更为详细的描述:

这些就是征兆:当所有世人都处于大混乱的剧痛中时,末日就要到了。通往真理的路将会被遮蔽,世上也不会再有任何信仰。邪恶将会不断滋长,直到它变得比你们已经知道的还要糟糕。
你现在看到的统治这个世界的国家将会成为废墟,没有居民,也没有旅客。在这之后如果至高者上帝让你活得足够长的话,你将会看到那个国家处于混乱之中。
太阳将会在夜里突然闪耀,月亮将会在白天显现。树木将会淌下血滴,石头会开口讲话;各国将会处于混乱之中;星辰的运行也将会改变。
一个被所有人讨厌的国王将会开始执政,百鸟也都将飞逝。鱼儿将被冲上死海的岸边。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会在夜里出声讲话。每个人都能够听见。大地将会在很多地方开裂从里面喷出火焰来。野兽将会离开田野和森林,妇女在月经期间会生出怪物。淡水将会变咸。各处的朋友将会相互进行攻击。知识将会消失,理智也会隐藏起来,尽管许多人去寻找它们,但却无法找到

这就是《死海文书》出现的历史背景。在这一层面,它并不特殊。在eva中借用的部分,起到的就是和以上相似的一本“预言书”的作用。

在预言书出现的时代,很多信徒都对其笃信不疑,并遵循一系列戒律,等待弥赛亚的出现。在弥赛亚出现时,找到他,并且跟随他实行奇迹。《Eva》中的SEELE就是这样一群笃信预言书的信徒,并且他们掌握着大量的社会资源,因此能够一直推动弥赛亚的降临计划,也就是“人类补完”。

福音书的应验

在《旧约》的先知书和启示文学中,有大量关于弥赛亚降临的预言。那么这些预言后来应验了吗?

基督教徒说应验了,犹太教徒说没有。

在《圣经》中,《旧约》是犹太教的经典,并被基督教承认和继承。而《新约》则是基督教独有的经书。在《圣经·新约》中有四部都是记载耶稣生平的,分别为《马太福音》《马可福音》《路加福音》和《约翰福音》,合称“四福音书”。

《旧约》的先知书对“理想君主式弥赛亚”的预言,综合起来,可以大致勾勒出这样一幅图景:大卫家族的子孙、由童女怀孕所生、将谦卑的骑驴进入耶路撒冷称王、既是王又是祭司、统治公义王权将永存。

而《新约》中四福音书记载的耶稣生平,就是对这些预言的回应。耶稣的信徒因此相信,耶稣就是预言中的弥赛亚,并且是上帝耶和华之子,所以称他为耶稣基督(使用希腊语的“基督”,是因为保留至今的《新约》最早版本是希腊文写成的)。耶稣在《旧约》的基础上,创立了革新性的教义和教派,后来发展为基督教。他最初的信徒也都是犹太人,最重要的是参加最后晚餐的十二使徒,以及后来加入、对教义和传道有巨大贡献的圣保罗。经过使徒们的不断传道,基督教很快成为超越民族的普世宗教。

耶稣骑着驴子进入耶路撒冷城受到民众迎接

而其他的犹太人、尤其是当权者并不认可耶稣,认为他是异端。经耶稣门徒中的叛徒犹大的出卖,在“最后的晚餐”上,耶稣被抓捕,并在犹太人的强烈要求下被管理耶路撒冷的罗马总督彼拉多判处死刑,钉死在十字架上。但他的信徒相信,耶稣在死后三天从坟墓中复活,并在橄榄山顶升天。

耶稣在十字架上时,一位罗马百夫长朗基努斯曾用长枪刺穿耶稣的侧腹,以确定他的死活。长枪刺出的圣血溅入几乎失明的朗基努斯的眼里,让他重见光明。他在此刻被感化,成为一名能行奇迹的修士。而这把枪,因为染上了圣血,也成为基督教的圣物朗基努斯之枪(Lance of Longinus)。所以在《Eva》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可以刺穿一切AT-field,因为它是以这柄曾刺穿神之身体的长枪为原型。

从上面可以看出,四福音书的内容,就是对弥赛亚预言的兑现。而《Eva》的故事主线,同样是对《死海文书》预言的实现,所以它的名字叫做《新世纪福音战士》(新世纪エヴァンゲリオン),而真嗣对应的就是人子耶稣。但这个借用,仅止步于“这是应验”这一步。具体的「应验」内容,是和四福音书记录的内容毫无关系的。

《Eva》里《死海文书》的预言,和真实的《死海文书》并无太大关系。其中「预兆」的诸要素,或者说触发条件,主要是按照《新约》中耶稣受难的意象加上古希腊的俄耳甫斯教传统来重新创作的,一共三个:

一、十位eva聚齐(源自犹太教神秘主义卡巴拉)
二、朗基努斯之枪刺向初号机(源自《新约》福音书中的耶稣受难)
三、亚当、使徒或eva与莉莉丝结合(源自俄耳甫斯教)
《Eva》中末日的灭世场面,与《以斯拉下》的描述非常神似

非基督式的重新创世

「末日」并非真正的终结,而是为接下来的「重新创世」做出准备。

在《Eva》中,这部分和「灭世」环节一样,分成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人类作为“暗之子”被从地球上彻底消灭,之后的世界完全属于使徒,与人类再无干系。第二种就是 “人类补完”。后者才是SEELE要推动的结果,它的内容与犹太教-基督教文化完全无关。

福音书中耶稣的降临,带来的是对人类的救赎,但“人类补完”并不带有救赎的性质。而两大宗教末日后的创世,最大特征在于以道德和信仰为标准进行审判,决定每个灵魂的去向。这种道德性和对不同人的区分,在《Eva》中完全不存在。

《Eva》的“人类补完”是“将人类灵魂合为一体”。而这种观念,在所有的犹太教、基督教传统中则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Eva》的“人类补完”,即重新创世环节,与犹太教、基督教体系基本没有关系,这是解读时很容易走偏的一点。它的文化原型,主要源自泛希腊的俄耳甫斯教柏拉图主义,并在近代哲学和荣格理论中有所体现,这是后话。

米开朗琪罗《最后的审判》。基督教的最后审判,高度的基于道德和个人,《Eva》的主旨则是与之相悖的。《Eva》的“人类补完”与“最终审判”毫无关系


Part II. 死海文书与光暗之战

《死海文书》

终于到了解释《死海文书》本身特殊之处的环节。《Eva》之所以选择这部经书,是因为它相对于其他犹太教预言书,有两个独有的特征:二元论对斗争的强调

1947年,一位牧羊人在死海西北岸人烟稀少的库兰旷野(Khirbet Qumran,又译“库姆兰”)的山洞中,发现封存在瓦瓮中的古老经书。之后的十年,陆续有更多的古经在附近的山洞中出土。

这些古经被统称为《死海文书》(Dead Sea Scrolls,国内多译为《死海古卷》)被认为是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一世纪间,巴勒斯坦地区犹太教的一个分支——库兰宗团的经典。库兰宗团,往往被视为属于犹太教中崇尚隐修的艾赛尼派的一支。这个艾赛尼派,又和《新约》福音书的施洗约翰有密切的关联——而“施洗”约翰的得名,就是因为他曾为耶稣洗礼。所以库兰宗团和后来的基督教的关系,让人充满遐想,在学术界也充满争议。

已出土的《死海文书》主要分三部分:一是圣经的抄本(当然,只有《旧约》);二是按自身教义,对旧约的注疏、解读以及补充(这些补充旧约的新章节,一般被视作“次经”和“伪经”);三就是关于末日的预言书。

左:库兰出土的死海文书残片;右:解说死海文书之谜的《Eva》设定集

二元论

在正统的犹太教教义中,是严格的一神论,也可以说一元论——世间的一切都源自创世的、全知全能的耶和华神。所谓“善”就是遵从神的律法,而“恶”就是背离律法,即背离上帝的正确信仰。纵观《旧约》,所有的“恶行”,本质都是信仰不坚或信仰错误,尤其是拜偶像和拜异邦神。这些异邦神是虚假的,并不存在,也没有力量,所以他们并非“恶”的力量来源。世上不存在一个与上帝的善可抗衡的“恶本原”。信伪神的行为之所以是“恶”,是因为它导致人不去行“善”——即正确的信仰上帝。教徒并不需要和谁“斗争”,只要虔诚的回归正确的信仰,上帝就自然会将理想的神之国赐予他们。

但库兰教团的《死海文书》教义则不同。尤其在其中重要的一篇《光之子与暗之子之战》中,出现了鲜明的“二元论”思想。“恶/暗本原”出现了,是魔王彼列(Belial,也就是《天使禁猎区》中那位性格鲜明的“疯狂魔术师”贝利亚。而他领导的这场战争,则是后世“路西法带领1/3天使叛天”事件的原型)。彼列是一位堕天使,他的能力近乎堪与上帝抗衡。他率领人间所有背离正道的异教徒和异端者,组成“暗之子”的军队,与天使率领的正信徒“光之子”军团鏖战。整个人间,即是两者交战的战场,这一战役会一直持续40年之久。双方三次交战,互相占得上风。最终经过光之子的不懈奋战,彼列和暗之子被击败,神之国降临。

这一教义的出现,是因为受到来自波斯的二元宗教的影响,即波斯国教琐罗亚斯德教(俗称拜火教,但这个称谓带有贬义,不推荐使用)。它的核心教义,是世界的本原是独立产生的两位至高神——光与善本原阿胡拉·马兹达和暗与恶本原阿赫里曼。光意味着善,而恶与黑暗等同。整个世界的历史,就是两方阵营永恒的争斗。善的一方是马兹达、光明诸神和正信徒,恶的一方则是阿赫里曼、黑暗诸魔与异教徒。争斗分为三个阶段,各持续三千年,光与暗分别得势。最终光明胜出,阿赫里曼与群魔被永远击退到黑暗之境中,人间的恶人毁灭,义人则在天国和神一起永享幸福。

对照两者,可以看到《死海文书》世界观受其影响之深,包括三次交锋这样的细节。当然毕竟它尚未脱离一神教的框架,魔王彼列仍低于上帝(波斯的光暗两神则是完全对等的),统率光之子军团的是天使(后世逐渐认定光之子军团的统帅天使是米迦勒)而非上帝本尊。但相对于一神教的传统来说,已然天翻地覆。而后世基督教的恶魔学,也受这一思潮影响很大。

左:魔法书《雷蒙盖顿》描述的彼列的形象;中:《雷蒙盖顿》中召唤彼列的刻印;右:《天使禁猎区》中贝利亚(彼列)的形象

回过头看《Eva》,能看到其世界观中鲜明的二元论色彩。在地月世界中,存在两个完全对等的阵营:

一方是亚当(第一使徒)和源自他的使徒。他们来自地球,是地球的本土生命。其生命之源是位于南极之下的“白之月”。

另一方是莉莉丝(第二使徒)和源自她的人类。他们源自地球之外的天体,是外来者。这天体撞击地球后被俘获成为月亮。他们的生命之源在日本箱根地下的“黑之月”。

所以在《Eva》中,人类使徒的战争,即是《死海文书》中记载的“光之子与暗之子之战”。当这场战争分出胜负,末日就将降临,接着就是神之国与世界的新生。

库兰宗团

持二元论的库兰宗团,比一元论的传统犹太教,在走向末日的过程中,负担的责任和积极很多。后者只需守好戒律虔诚信神,即可静待神的拯救,神可行一切奇迹,所有邪恶都不堪一击。前者则要作为光之子,与神的使者并肩作战,经过艰苦浴血的奋战,战胜与自己力量不相上下的暗之军团,才能让末日倒向对于人类尤其正教徒光明的未来。当然,他们坚信未来必然会到来。

左:隐居的库兰宗团埋藏《死海文书》的山洞;右:《Eva》中通过科技手段同样隐居于世界各地依照《死海文书》行事的SEELE

库兰宗团认为摩西的律法是走向救赎的真道,但经过历代“伪先知”、“伪教师”的篡改与歪曲,已经失去本意。他们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选民,唯一掌握对《圣经》的正确解读者。他们遵循摩西的告诫,隐居于旷野之中,并在混乱的时代负担着引导人们回归正道的独有责任。

可以清晰的看出《Eva》中,在幕后认定自己掌握秘密真理、并有责任引领人类走向的SEELE,对应的就是库兰宗团。

库兰宗团认为末日迫在眉睫。《死海文书》中记载了他们详细、精密的作战计划,并且在其中有着类似罗马军团式的军事组织形式。当然,他们否真的实行过不得而知。这就是为什么SEELE建立了Nerv这个军事编制的特务机构,并以此作为触发“人类补完”——即末日计划的主要实践者——这对应的正是库兰宗团对军事组织构想。

左:作为库兰宗团军事参考的罗马军团旗帜;右:《Eva》中军事编织“人类补完计划”实行机构Nerv

人类(Eva)与使徒的战斗,在这个过程中占据最大的戏份,正是符合真实的《死海文书》精神的、末日前必须的、信徒要亲手实践的光暗之战。

但接下来就有一个问题:这两方,谁是光之子,谁是暗之子?

光之子与暗之子

从以上诸多暗示(“黑”与“白”之月、亚当与莉莉丝)可以明显看出,在《Eva》的世界中,人类是暗之子,使徒才是光之子

《Eva》中,人类莉莉丝(Lilith)之子,这与犹太-基督教中是相反的。莉莉丝的名字并不见于《圣经》之中,而是在犹太重要的民间传说《便西拉的字母》(the Alphabet of Ben-sira,约成书于7-10世纪)。 在这个传说中,莉莉丝与亚当一同被上帝用泥土造出来,两者在起源上相互独立和平等——这一点与《Eva》中相同的——所以她不甘心居于亚当之下,便离开伊甸园逃往红海。在那里,她拒绝天使的说服,执意跨过红海成为女魔(从《出埃及记》开始,红海就有了很强的“跨越界限”的象征意义)。一般认为《圣经·旧约·以赛亚书》中提到的“夜间的魔女”,指的就是这位莉莉丝,因此她也称为「夜妖」。事实上,莉莉丝源自更古老的两河流域会在夜间袭击男性的恶灵莉莉特。因此犹太人安排她的出走和魔化是必然的。

接下来,在犹太卡巴拉传说中,她嫁给恶魔萨默尔;而伊斯兰教中她则与撒旦媾和。总之,莉莉丝不仅自己是女魔,而且成为魔王之妻,他们生下的恶魔之子,称为李林(Lilin),被认为是在梦中魅惑男性的女妖。

这里解释下关于“魔王”。在《旧约》与《新约》成书之间中的几个世纪,在启示文学等文本中,出现了若干魔王形象。撒旦、彼列、萨默尔等,在各自的文本中,都是独一的、位居所有恶魔顶点的王者。后来到三世纪左右,基督教神学家将这些形象排列和部分合并,确认路西法等同撒旦,为恶魔和地狱之主,彼列、萨默尔等则成为仅次于他的高级恶魔。

而在《圣经》中,人类都是亚当与夏娃之子,这个众所周知了。

左:琐罗亚斯德教的光本原阿胡拉·马兹达(上)与暗本原阿赫里曼(下);右:《Eva》世界的光本原亚当(上)和暗本原莉莉丝(下)

在《Eva》的世界里,出现了莉莉丝李林的概念。这里的莉莉丝,与犹太教传统的莉莉丝相似,都是恶魔之母,但不完全等同。在第一次冲击,即创世中,她都没有和任何其他存在结合(无论是亚当还是其他恶魔),而是独立生下了全体人类。这时莉莉丝并不具备任何性别特征,没有“妻子”和“母亲”的身份。亚当莉莉丝,都是独立产生各自的后代,并不存在“亚当为父,莉莉丝为母”的区分。

结合上面的二元论视角就明白,她独自就是“暗本原”(在《Eva》的世界中,是基本不涉及善/恶概念的,只有光与暗)本身。她吸收了库兰宗派《死海文书》中的魔王彼列的神格,并且更高,相当于琐罗亚斯德教中的暗本原阿赫里曼,与光本原完全对等。同时,在《Eva》的世界里并不存在犹太教-基督教意义上的“上帝”光本源就是亚当

而莉莉丝的“妻子”与“母亲”的身份,直到末日阶段,即第三次冲击(包括各方努力走向第三次冲击的过程)才开始出现。这时亚当使徒eva争相与其合体,从而实现末日。这个身份与犹太教的莉莉丝无关,而是俄耳甫斯教的“母神”,这是后话。

立场的错位

《Eva》中的李林就是人类人类正是源自外来入侵者的黑暗存在,是库兰宗派的《死海文书》中的“暗之子”。这是一个很大的颠覆,所谓「魔神倒转」,从而带来立场的错位,并进一步带来视角上的反转。并不是单纯的反过来,而是在不同语境下,有不同的角色。读者不能一劳永逸的选边,而是要不断的改变、翻转自己的视角,这正是《Eva》设定上的张力。

在真实的库兰宗团中,信奉《死海文书》并按其忠实行事的,是经书世界观中的“正教徒”,是必将战胜“暗之子”的“光之子”。这本经书的记载,并预言他们的必胜与光明未来,末日后的世界是属于他们的。

而《Eva》中《死海文书》的内容,则分裂为表里两个分支,分别预言了“光之子”胜出和“人类”胜出的情况。因为两者的身份不再重合。

“光之子”胜出的分支,基本对应库兰宗团的《死海文书》,“光之子”经过艰苦的战斗击败“暗之子”,触发第三次冲击,将后者彻底消灭,然后建立光之天国。这个分支的后续就没有人类了。光之子使徒夺回本属于自己的地球,建立光之天国,而人类则作为暗之子被从世界上永久抹除。

人类”胜出的分支,则是真实的《死海文书》中没有的“暗之子”胜出的新分支,即“人类补完”。人类消灭使徒,然后成神。但所有人的灵魂合为一体共同成神,每个个体都消亡了,现世的生活仍然会被消灭。这个消灭的过程,可以视作另一种形式的“第三次冲击”。

在《Eva》中,信奉《死海文书》并代表人类行事的SEELE,作为“暗之子”,就是要避开光胜过暗的分支,达成暗胜过光的分支。当然,参与人类补完计划的各方,SEELE、碇源堂、碇唯和使徒,都有各自不同的打算。

不存在“赎罪”

有些解析认为,在《Eva》中SEELE的作为是为人类赎罪。而罪有两个可能的来源,一是身为莉莉丝之子是人类的出身,二是偷吃智慧果。这两种说法都是没有根据的。

在《Eva》涉及的背景文化中,“赎罪”是一个纯粹属于基督教的概念,犹太教中没有,其他文化、哲学中也没有。但上面两种假设,放在基督教的语境中都讲不通。

在《圣经》中,人类并非莉莉丝之子,而是神造的产物。人的本质是光与善的,只是因吃了智慧树的果实而获罪,所以能够“赎罪”,并因罪被赦免而被拯救。而莉莉丝及众恶魔,包括其后裔,在多数神学家的理论中,从根源上都是纯粹“恶”的存在,只能在最终审判中被消灭或永久打入地狱,并不存在“赎罪”和因此被拯救的可能。在《Eva》中,人类从根源上就是属于暗的,并非本来是光而沾染了暗,按基督教的教义,这个出身之罪是无法救赎的。

而偷吃智慧果,在《圣经》中之所以是罪,是因为存在一个至高的一神——上帝耶和华。这位上帝明确的告诉亚当和夏娃不可以吃智慧树的果实,他们违背神的命令——这是世间最高的真理和律令——所以犯了罪。而在《Eva》的世界里,并不存在这位上帝。世界只有两个本原——光本源亚当与暗本原莉莉丝。没有一位神说过,智慧树的果实不能吃。生命树智慧树,只是光与暗分别选择的进化方向,两者绝对对等——这是一个二元论的世界。这里不存在罪,也没有一位神可以让你去赎。

《Eva》中从未涉及到“罪”的概念。“人类补完计划”是对人类本身从根源上的不满,并对将其转化为高级形态的追求——也就是成神。自身成神,这个想法如果放在基督教中,是对神的僭越,是最大的罪行。人类不可能通过犯下更大的罪来“赎罪”。

米开朗琪罗《逐出伊甸》

使徒

最后聊一下使徒。在《Eva》中,有两组使徒的意象:一是不断来袭的十二位使徒(而人类则是第十三使徒,动画版一共是十七位),他们是明线,从名字就可看出;二是SEELE的十三位成员。

在犹太教-基督教中,也有两组对应的概念:一是耶稣在世时围绕在他身边的十三位使徒,其中包括背叛者犹大;二是库兰宗团中,由十二位“圣洁的人”组成掌控一切的总指挥部。

这双方的两者并非互相一一对应,是交叉混杂在一起。《Eva》中的SEELE,在整个过程的角色上无疑对应库兰宗团的十二位指挥;同时十三这个数字,无疑在暗示最后的晚餐餐桌上的耶稣身边的那十三位使徒(严格来说,参加最后晚餐的是十二位,包括犹大。犹大背叛后,又增补了一位进来,这才是十三这个数字的来源。事实上并没有十三位同在的场景)。

而《Eva》中的使徒,用的是和《新约》中的使徒相同的词(Apostle),但实际身份和作为与之并不相似。他们各自名字,都来自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天使(Angel),但他们的身份更接近《圣经·旧约·创世纪》中的“巨人”。

当人在世上多起来,又生女儿的时候, 神的儿子们看见人的女子美貌,就随意挑选,娶来为妻。 耶和华说,人既属乎血气,我的灵就不永远住在他里面。然而他的日子还可到一百二十年。 那时候有伟人在地上,后来神的儿子们和人的女子们交合生子,那就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 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上,心中忧伤。 (创世纪 5:1-6)

这“上古英武有名的人”,即是天使(“耶和华的儿子”在这里只是一种泛称,与耶稣是神的独生子的含义不同)与人类女子生下的巨人。在次经、启示文学《以诺书》中,对这段历史进行了扩展。神留下一些“看守天使”(Watcher)照看人间。这些天使以阿撒泻勒(Azazel)为首,与人类的女子婚配,并教给人类制造盔甲、宝石、占星术等知识。这是人类偷吃智慧树果实的进一步引申——在犹太教看来,人类掌握智慧是罪,教授人类更多用于俗世征战与享乐的知识当然也是重罪,会让人更加远离神的道。而天使与人类生下的巨人,还吃光了地上的出产,造成巨大的灾害,于是耶和华震怒,将看守天使打入地底的牢狱,并降下洪水毁灭一切。这就是《以诺书》中对大洪水来源的解释。

左上:米开朗琪罗《创造亚当》(创世纪);右上:《Eva》第一次冲击;左下:米开朗琪罗《大洪水》;右下:《Eva》第二次冲击

三次冲击

由以上可以看出,《Eva》的三次冲击,对应的都是《圣经》中的事件。

第一次冲击,对应的是创世。虽然在《Eva》中的创世是二元论的,并且魔神倒转。

第二次冲击,对应大洪水。南极消失,水面上升,全球失去一半人口。同时巨人(使徒)出现。

第三次冲击,对应的是末日,同时加入了《新约》福音书中耶稣降临的意象。

到这里,犹太教-基督教的文化背景基本告一段落。


Part III. 人类补完:「与神合一」与「永恒轮回」

接下来,就是《Eva》系列中最重要的主题,“人类补完”与AT-field,或者说,人类灵魂的合一与分散。在《Eva》的世界观里,人和人是因为一种叫做AT-field的力场,而维持着彼此独立的状态;而“人类补完”,就是打破这种彼此的独立也可以说是孤立,将所有人合为一个整体。

这不是一个犹太教-基督教的观念,而是源自古希腊的哲学传统。在这个观念中,人与人的「区隔」是低级而不完善的,「合一」则是高级和神性的。这种思潮的流行从柏拉图开始,而对发起其终极否定的则是尼采。

柏拉图的理念与价值

柏拉图(Plato,前429-前347),生活在希腊古典时代晚期的雅典,是群贤中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一位。“理念论”是他最重要的理论。这一观念将世界分为“理念世界”和“可感世界”两个层次。后者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现实世界”,其中的各种事物,都可以通过感官来认识;前者,则是由只能用理性推理认识的各种“理念”组成。理念是众多具体事物中共通的抽象观念。譬如我们提到“狗”,脑海中浮现的往往并不是某只具体的狗,而是一个普遍性的狗的形象,这就是“理念”。

柏拉图认为“理念”是真实的、永恒的、完美的,也是高级的。可感世界则是低级的、不完美的、变动不居的,其中的事物,譬如一只具体的狗,都是“狗”这个理念的残缺“摹本”,是因为“分有”了“狗”的理念,才成其为狗。柏拉图曾用一个众所周知的洞穴隐喻来描述这个过程,即“柏拉图的洞穴”。

与理念论相应,柏拉图极为推崇几何学。在他的《蒂迈欧篇》中认为四元素都是正多面体

这个理论听起来反常识,但如果想一想现代工业的制造过程,就会意识到它有的道理。以汽车为例,是先在设计师的图纸中出现这个型号汽车的通用设计,即是 “理念原型”,然后再在生产线上按照图纸生产出很多辆具体的汽车。这些汽车都是“可感”的,它们和图纸基本一致、但各具细节上的个体特色。这就是一个符合理念论的过程。

关于柏拉图世界观的论述,最主要在他的《蒂迈欧篇》中。他认为宇宙由神灵创造。这位创世神因为全知全善而,就以最理想的理念为原型创造了它的摹本——我们所处的宇宙。宇宙因为与其完美原型相似,故分有了“完美”的特性——完善、自足、秩序和理性,并且拥有生命和灵魂。它包括了一切,拥有因最均匀而最完美的形状——球体。世上共有七种运动,宇宙本身只拥有其中一种——最完美的自我旋转。

从以上,可以看出柏拉图价值取向:单纯胜于多样、普遍胜于个别、自足胜于依赖、均匀胜于不均、静止胜于运动。这代表了古代世界一种很普遍的取向,从中我们已经能看到“人类补完”理念的端倪。

新柏拉图主义的“太一”

到了三世纪,埃及亚历山大城的普罗提诺(Plotinus,204-270年),继承和发展了柏拉图世界观中神秘主义成分,创建了称为“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sm)的哲学派别。这时始于前四世纪末的亚历山大东征已经过去了500多年,希腊、埃及、迦南直到印度西北的广大土地,早已形成一个建筑在希腊语上的文化共同体,其中的各文明间交流甚密,最重要文化中心就在亚历山大城。

普罗提诺认为,世界的最高、最本质的存在,是未分化的终极真实,称为“太一”(The One)。太一是抽象的、非人格的、完美而自足的柏拉图式的神,是纯粹的光。普罗提诺曾这样描述:“它是每件事物,也什么都不是;它可以不是任何存在的事物,但也是全部”。

而所有的存在物,包括人类,都是太一向外流溢的产物,如同从圆心扩散出的圆圈。自内向外,即是从高到低,一共分为三层:理念(nous)、灵魂(soul)和物质(matter)。越外层,距离太一之光越远,越低级和弱小,栖身在光明衰弱的黑暗中。最低级的,即是我们感官所在的物质世界。

这个流溢的过程,是万物对作为本原的太一的远离,意味着分化、混杂和多样性,带来冲突与分歧。这在新柏拉图主义看来,是一种堕落

这一过程是可逆的。既然所有的存在,都由太一流出、分化而成,他们都天然的渴望重新整合为一个整体,回归“太一”的同一。这种回归,便是与堕落相反的“神化”,也是人灵性的最高追求。这和柏拉图本来的价值取向是基本一致的。

新柏拉图主义从“太一”流出的层级世界

同一与多样之辩

上面这种价值取向,在古代哲学中非常普遍,但对我们现代人却常常有些反直觉。这反映的是底层观念的古今差异。

以佛教为例,佛教世界观是⼀个垂直结构,最上层是三十三重天,往下是阿修罗、人间、畜生、恶鬼、地狱五道。诸天和人间的时间流逝是不均匀的。越往上的世界,越神圣和高级,同时时间流逝越慢。因此佛教传入中国后,在汉地才会出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观念。而弥勒菩萨所在的兜率天,一日相当于人间的四百年。

而现代人制作的游戏《重⼒异想世界》中,世界观与之类似,也是一个垂直结构,上下时间非均匀,越⾼的地⽅越神圣和⾼级。只有一点相反,就是越⾼时间流逝越快。

左:佛教垂直世界;中、右:《重力异想世界》的垂直世界

差异就体系在这里。现代⼈的思想根基建筑于科技革命和进化论上。所以我们本能的持有“进步”的观念,相信世界在向前发展。那么时间越快的地⽅,发展时间越⻓,⾃然就会越⾼级。

但古代哲学,普遍相信和崇尚一个“太一”式的神圣的本原,它是静⽌的。静⽌意味纯粹、同一,运动则意味着分化与多样化。由纯粹、静⽌衍⽣出的运动、多样,是⼀种堕落,是下降之路。⽽修⾏就是为了返回静⽌纯粹的本原。所以佛教世界中,时间越慢的的地方,越接近静⽌,就越神圣和⾼级,越是修行上升的目标。修行的终极目标,即是“涅槃”,还要在诸天之外,到达彻底静止纯一的“四圣境”中。

新柏拉图主义的这种观念也对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它的本质其实是对人的否定,否定个人的、现世的情感与价值,将希望寄托在超验的、纯精神的彼岸。与之相对的,肯定个人、多样性、此岸生活与运动的观念,就是“人文主义”

回归太一的人类补完

至此,《Eva》中“人类补完”中“合一”的含义与动机已昭然若揭。

最初莉莉丝生下第十三使徒(TV版中是第十八)。但这一使徒却无法保持统一的形态,而分化成为众多的人类个体。各个体间产生了AT-field将彼此分开,于是产生了“多样性”。而这AT-field又不够强,导致各个体间无法彻底隔绝,还要互相发生作用,导致长期的“混杂”与“争斗”,这又意味了“运动”。这一切在古代哲学观念中,都是远离神圣本原的堕落。

所谓“人类补完”,就是反过来打破AT-field,将所有人的灵魂合并为一,就消除了多样性、混杂与争斗,进而消除了运动,回归原初的、神性的“太一”,升华成神。当然,这是一个抽象的、非人格化的神。某种意义上,可以不恰当的类比为佛教的“涅槃”。

新柏拉图主义者认为,要达成这种对太一的回归,不是通过向外的追求,而是在向内的精神深处。人的灵魂源自太一,并且蕴含着我们与太一及世界整体的联系。只是因为陷入人世的纷乱混杂,灵魂迷失而遗忘其单纯的本性,从而失去这种联系。人类只有通过冥想式的灵修,灵魂回归本来的单纯,超越物质、感官与智性的限制,忘却自身的存在,回到真实的自性,即可再度体会到与太一合为一体的感受,为太一而出神着迷。

普罗提诺曾这样描述这一状态:

就我们来说,在这里我们应把其他事物放在一边,只专注在‘这个’上,把我们所有的包袱都抛掉,仅成为‘这个’…… 以整个生命拥抱神,乃至于我们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一部分不与神紧紧相连。此时我们便能如神谕所描述的那样看待神与我们自己:我们在光华灿烂中,充满智性之光,或者说就是光本身,纯净、轻飘飘的像梦幻一般——事实上,我们已经成为——神。”
这就是《Eva》中驾驶员与eva的精神同步率。当同步率达到极限的400%时,驾驶员就会消融,与eva合为一体,即是普罗提诺所说与太一合体体验的具象化。最终的人类补完,也就是每个人都达到了这一状态,从而自我消融于无形,合为一体。

《Eva》“人类补完”后所有人合为一体的一幕

因为一切均由太一流溢出,所以回归太一,不仅是回到神性的本原,也相当于回到了时间的原点。这种回归,在艺术上又常常以“回到伊甸”作为隐喻。《圣经·旧约·创世纪》中伊甸园,是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受造后最开始生活的地方,是最初的乐园。当他们被蛇引诱吃了智慧树的果实,受到惩罚被赶出伊甸,并开始经历死亡与繁衍,这象征了与神的分离,也是运动和时间概念的起始。所以伊甸园也是一个有着“本原”与“静止”含义的象征。

《圣经》中的伊甸园,今天的学者一般认为在两河流域的南部,即古巴比伦境内。上帝将亚当和夏娃赶出伊甸后,又在园子东边设置基路伯看守,防止他们回去接近生命树。而这里的基路伯(Cherub),来源古巴比伦浮雕中常见的圣兽Kirabu。在《Eva》漫画第十一卷,渚薰准备出发去接触莉莉丝、引发第三次冲击时,就是站在一头基路伯的石像上,象征“对原初的回归”。

《Eva》同时还有着科幻背景。地球生命的“时间起点”和“生命原初”,在科学意义上,是46亿年前的“原始汤”,即LCL。所以在完全同步之时,肉体也回归为LCL,是在又一个层面上关于“回归”的明喻。

左:《Eva》中站在基路伯石像上的渚薰;右:亚述浮雕中的基路伯

成神之路

《Eva》中的人类补完,就是成神之路。除了普罗提诺式的“太一”之神的实质,还有三个隐喻,分别是卡巴拉生命之树、马尔杜克机关和尼布甲尼撒之钥。

卡巴拉(Kabbalah)是一套犹太人的神秘主义学说,与犹太教的人格神耶和华不同,他们对神的理解是抽象的、非人格化的。在《Eva》里出现的“生命之树”,则大约出现在公元12-13世纪,由一支称为“王座神秘主义”(Throne Mysticism)的派别引入。它以一套类拓扑图形来象征《圣经·旧约·创世纪》中伊甸园中的生命之树。《创世纪》中提到生命之树既然可以使人永生,那么经过在其之上的旅程,即可到达永生的境界。

卡巴拉生命之树共有10个圆,在这些圆之间有22条路径。它有被分为四个世界和三条支柱。修炼卡巴拉,是一种冥想式的内修,潜入到内在精神深处的旅程。十个圆代表十个境界,修行者在内在旅途中,沿着这些路径,分别到达这些境界。每个圆中都有大天使在守护,指导和考验修行者。只有正确的行走,并通过这些考验,才能达到最终的境界——即属于上帝的王冠。

可以看到,卡巴拉的逻辑和修炼方式,都是和普罗提诺的主张一脉相承的——事实上中世纪基督教和神秘主义都受到新柏拉图主义的影响很深。而整个过程是人的圣化与提升——当然毕竟是在犹太一神教的框架中,还不能与神等同,因为有人无法企及的上帝在。

左:卡巴拉生命之树;中:马尔杜克神像;右:巴别塔

《Eva》中“人类补完”中,站在生命之树上的eva,有着双重的含义。一方面,10台eva分别占据了生命之树的10个圆圈,即对应了守护十个境界的天使;另一方面,身为其中之一的初号机,同时以卡巴拉修行者的身份,完成了自身的圣化。在《Eva》 “人类补完”之前的世界并不存在上帝,所以这种圣化,就是成神。

马尔杜克和尼布甲尼撒都是巴比伦元素。马尔杜克是古巴比伦的主神,曾战胜象征混沌的巨龙提亚马特,并使用巨龙的尸体上创世,重新安排新世界的法则。尼布甲尼撒指的是尼布甲尼撒二世,即灭亡犹太王国的巴比伦王,曾在巴比伦城中建造空中花园——后世认为这就是“巴别塔”的原型。巴别塔的意象大家都很熟悉,象征人对神的僭越,想要建造高塔直通天上——当然,这是仇视巴比伦人的犹太人为我们留下的观点。而且前面还提到,巴比伦还象征着“伊甸”。所以这两个意象,也都象征了SEELE要让人成神,并重新创世。

真嗣的选择

在《Eva》漫画版第十四卷中,完成了“人类补完”后,代表“回归同一”古代价值的凌波,对真嗣如此描述这个“补完”之后的世界:

分不清自我,或他人的范畴在哪儿,模糊的世界。 是自我无处不在,却也处处都不在,脆弱的世界。 那么,我死了吗?不。只是万物都合而为一了。 没有任何人痛苦,也没有任何人悲伤。无论争斗、言语冲突、支配、服从、饥饿、寒冷或痛楚,都不存在,是幸福的世界

但真嗣则站在人文主义的角度,否定了这种“回归”。这位看起来非常丧的主角,最后却蜕变为了一位尼采所说的“勇于对一切说是”的强者:

虽然不会有坏事,但也不会有好事。没有任何人存在。就想死了一样。所以,这里不会有幸福。

凌波继续追问:

这一刻,一旦你期望了他人的存在,心灵的障壁机会再次把人们分隔出来。你还愿意承受那种疏离吗?面对他人时的恐惧,又会出现在你的心里。

真嗣仍然选择了说“是”(虽然这个理由有一点偏软):

也许我会因而痛苦,或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最终只有挫败。不过我认为,即使只有刹那间,人跟人之间仍然能够心灵相通吧

在漫画版的最后,显示出真嗣的选择是“轮回”。

我们东方人因为佛教,对轮回的观念非常熟悉。但轮回除佛教外,也普遍存在于西方文化中。希腊的俄耳甫斯教、柏拉图和诺斯替主义,都认为肉体是束缚灵魂的牢笼,让灵魂忘记自己的神圣本原,一次又一次的困于这物质世界中,遭受无止尽的苦难。

俄耳甫斯教的教义中,认为人有神圣与世俗的双重起源。信徒死后的灵魂会在地下的岔路见到两股泉水。如果向左,饮下遗忘之泉,则会忘记一切走入轮回,再度在一具新的肉体中醒来,重复人间之苦。只有牢记自己的神圣起源,向右走到记忆之泉,对记忆女神说出“我是大地和繁星满布的天空的孩子”,才能饮下记忆泉水,并且通过冥后珀耳塞福涅的审判,然后成为神而位列永生的天界。

所以主动选择轮回,就是对所有这些“超越价值”的拒绝,对“成神”祈望的否定,对人的价值、现世的价值的肯定。而且真嗣的选择,不仅是个人的,而且是代全体人类来选,因此还要再推进一步,到达尼采“永恒轮回”的境地。

在《Eva》的最后,合为一体的人类,再一次归复到个体与多样

永恒轮回

在尼采的观念中,整个世界是永远会不停的以同样的方式再现,这就是“永恒轮回”,又译“永恒归复”(Eternal Return)。博尔赫斯曾对这个意境,做了非常诗意的描述:

蹒跚爬向月光的蜘蛛,同一束月光,门廊边悄声耳语的你我,永恒的低吟,莫非早已在过去叠合?我们还会在这条长路上相遇吗——这条战栗的长路?我们会永恒地重演下去吗?

《Eva》中真嗣的选择后,不仅他个人,而是全体人类、整个文明都重启轮回,这是符合永恒轮回的意象的。尼采不认可灵魂的存在,甚至不认可人有一个作为认知和行为主体的“本质”。他认为一个人的全部,就是其在世界万物关系之网中间的一系列体验和行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万物又是普遍联系、无法割裂的。那么只有当整个世界都完全的回归,一个具体的人才有可能相应回归。

我想作者——庵野秀明和贞本义行——在作品中是赞同尼采对于心和物的观念的。所以《Eva》是世界里并没有独立的“灵魂”的出现,人的“精神”始终是和肉体紧密联系在一起。“圣化”和“融合”,的方式,是精神和肉体一起化为无差别的LCL。轮回则始终伴随着肉体和物质的演变和重生。

尼采支撑永恒轮回的物理论据,是宇宙间的粒子虽然浩渺巨大但仍是有限的,而时间却是无限的,所以一切终究回重来。当然,这不符合热力学第二定律。但在《Eva》中,轮回的世界缩小到地球上的全体人类,加上再次创世的巨大神秘力量,让这件事变得可能。轮回后的世界,与第三次冲击之前的并不完全相同,而接下来是否会无限次重复这个新世界,也不得而知。这个我理解为一种艺术性的安排。因为永恒轮回真正的意义不

 6 ) 《新世纪福音战士》新释:“形而上生物学”制造的欲望和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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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话

《新世纪福音战士(EVA)》诞生以来的二十多年里,光是中文影评就已汗牛充栋。读者可能会问:为什么还需要一个新的诠释——你又凭什么自我标榜为“新”?笔者写作的初衷正是对市面上已有分析的一些基本不满。作为《EVA》的标志性元素,“人类补完计划”、三次冲击、EVA机体、使徒等等贯穿全片,作为一整套背景设定串起了所有角色的选择和命运——然而,或许因为这些元素已经越出科幻边界而不值得严肃对待,很多知识竞赛式影评(比如这篇)把《EVA》降格为一幅由对哲学宗教的引用和诠释组成的拼贴画,却独独没看到这部影视作品内源的哲思:对科技工程试图改变人类根本境况的隐喻。另一些解读则见木不见林,聚焦于几个台前角色(几位驾驶员少年外加葛城美里)和最表层情节,对背后推动剧情发展的力量——碇源堂、SEELE和碇唯以及他们各自的补完计划,却因为细节过于零碎稀少、呈现过于隐晦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无法看到众多人物的命运和选择在世界观层次上的意义和联系。

本文正是要直面这些挑战。我将从一个鲜为人知的概念,“形而上生物学”切入,整合以三次冲击和“人类补完计划”为核心的《EVA》宇宙设定,厘清三个补完计划的背景、分歧和争夺,借此呈现受末日科技催生的欲望驱使,老少两代人物给自己和彼此制造的悲剧。

“形而上生物学”:《EVA》宇宙论

“人类补完计划”是《EVA》宇宙设定的一个核心环节,要重探《EVA》不妨从这里开始。每当谈到“人类补完计划”,人们几乎总是回避其设定细节。毕竟这个词几乎总是出现在宽泛深奥的哲理对白,如下两则:

葛城美里心想:将人类这种已走上绝路的残缺群体,用人工进化的方式使其变为完全的单体生物,这就是补完计划。还真是个理想的世界(《Air/真心为你》)
SEELE委员会内部对话:我等并非为搭上名为eva的方舟,而甘愿放弃人类的形态
那不过是为了让闭塞的人类再生,所进行的通过仪式
毁灭的宿命中也包含了新生的喜悦
为了让神、人类及所有的生命,终能透过死合而为一(出处同上)

可见,补完首要推动者SEELE委员会相当苦于人类最根本的生存处境——自我与他人关系,甚至将其看作人类的痛苦和困境的唯一根源。不只在“人类补完计划”的层面,这也是片中人物关系的核心主题,“豪猪困境”(葛城美里:“豪猪的距离吗?越是靠近越会伤害对方”,第4话)。

其实在现实中,我们不也常抽象地把人生的艰难归咎于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吗?但这并不就是一切问题的唯一根源,就算是,我们也不寄望从根源上一劳永逸解决一切问题,毕竟人际关系是暂时无望实质性改善、因此需要接受下来的存在前提。这却正是《EVA》宇宙和现实世界的本质区别:在那里,借助科技的神力,人类的根本处境是可完善的(“补完”),人类有可能放弃个体形态、融合为单体生物,神。正是在完善的希望的反衬下,人类的现状才显得如此可憎,才孕育出SEELE骇人听闻的人工进化计划。而这个计划的前提和关键就是“形而上生物学”。

第21话

“形而上生物学”全片只出现过一次,即第21话“Nerv、诞生”中1999年冬月耕造研究室的门牌上。之所以把这个概念提到如此重要的位置,是因为它恰好提示了《EVA》宇宙设定的两个核心:一、唯心论、有神论的物理生物法则(“形而上”);二、人类不但理解这个唯心、有神的宇宙,而且掌握了一定程度上让它为己所用的科技(“生物学”)。本节着重讲第一点。

《EVA》宇宙是身心二分的。人的身体承载着灵魂,维持个体形态依靠的是个体意识和A.T.Field(渚薰:“任何人都不可侵犯的神圣领域……任何人都拥有的心之壁”,第24话)这对组合,其中个体意识起决定性作用,它在则心之壁在。灵魂可以从一个身体脱离,依附于另一个身体。这么做需要破除心之壁,破除心之壁则需要激发破坏本能,削弱个体意识。身体和灵魂脱离再分别融合进同一个母体,便是SEELE所说的“神、人类及所有生命…...合而为一”的补完。《Air/真心为你》中的补完正是伴随碇真嗣破坏本能的增强和个体意识的弱化而开启的;其过程中所有人的身体化为LCL汇入莉莉丝,同时代表灵魂的小红光点与身体脱离,经由黑之月也回归莉莉丝。

《Air/真心为你》

EVA的制造和操控都是基于身心二分的唯心论。EVA要成为完整的作战装备,必须寄宿有第一代试验驾驶员的灵魂,【尾注1】也就是溶入初号机的碇唯和在2号机搭载试验后发疯的明日香妈妈(例外是零号机,见注2)。真嗣和明日香能与两机同步,而且很大程度上是两机的专属驾驶员,正是基于母亲与子女灵魂的某种特殊调谐。【尾注2】

暴走源自溶于机体的灵魂被激发的母爱这一点再明显不过了。当驾驶员子女的生命受到外界威胁,机体里母亲的灵魂出于保护欲,宁愿舍弃自我、敞开心灵,亲子灵魂暂时重叠,极大地增强心之壁。由此可见,即使溶于EVA,两位母亲的灵魂也并非总是处于被动和蛰伏状态,至少在危急关头,她们的意志是能够经由EVA暴走和影响驾驶员子女的意志而发挥能动性的。尤其是躲在初号机背后的唯,在《EVA》全片的几个关键位置隐秘地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也是为什么暴走也常被称作EVA或者寄宿其中的人的“觉醒”。

灵魂相互敞开不局于亲子,《Air/真心为你》中补完的启动仪式便是生命之母莉莉丝和选中的后代自愿相互融合,在个人层面上也就是丽和选中的羁绊对象自愿融合,他们的意志也将左右补完走向。【尾注3】丽背叛碇源堂,夺走他手上的亚当胚胎回归莉莉丝,成为事实上的生命之母。她出于对真嗣的羁绊,甘居幕后,把补完决定权交给了真嗣。补完开始时,丽-莉莉丝代表补完询问真嗣:“想祈求什么呢?”补完中途也是她告诉真嗣:“如果你期望别人的存在,心之壁会再次将大家分开”。最后补完果真顺应真嗣的心愿逆转了。

生存危/机和“人类补完计划”

虽然第二次冲击前就出现了“形而上生物学”,但人类并非那时就对这个唯心、有神的宇宙有如此多的了解和掌控,也并非一开始就产生了人工进化的疯狂想法。提出 “人类补完计划”和建造EVA都是21世纪初的事。这之间的技术飞跃和欲望滋生都可归因于2000年在南极发现白之月和巨人亚当,和随后不久在死海打捞起《死海文书》和朗基努斯之枪。这对人类来说是一组极其矛盾的事件。一方面,“人捡到神而大喜过望,想要把神据为己有”(律子,第23话)。另一方面,使徒和《死海文书》的发现也为人类敲响了急迫的警钟。据《文书》预言,十几年后,诞生自亚当的其他使徒将觉醒,循着始祖的踪迹袭来,两者若接触,将导致所有生命一起回归亚当。

使徒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又为什么要回归亚当?

【美里载真嗣去初号机停机坪途中】
美里:真嗣君,我们人类啊,也和亚当一样,都是由被称为莉莉丝的生命之源所孕育出的第18使徒,其它的使徒有着另外的发展可能,是因舍弃了人类这种形态。不过,是只能彼此拒绝的悲哀存在而已。一样的人类也是(《Air/真心为你》)

全片除了美里这段话几乎没有正面讨论过使徒的身份。考虑到美里就算身居Nerv高位仍有很多事情被蒙在鼓里,我们对此说法不得不存疑。尽管使徒和人类分别获得生命果实和智慧果实而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发展轨迹,但美里却视其为同病相怜的姊妹物种。使徒是永生的独立巨人,而人类则发展出复杂却脆弱的社会文明,但在《EVA》宇宙中两者却有个共同的“缺陷”:他们都以有限的个体形式存在,必须承受相互拒斥的命运。这是他们与神、完美、真正的永恒之间的差距。也正因这一差距有被消弭的可能,他们的存在方式才成其为“缺陷”,才有对自身的憎恶,和通过与神融合进化成更高级单体生命的欲望。联系上一节开头引用的美里对SEELE补完计划的揣摩,想必她把相当多对人类处境的理解投射到了使徒身上。

不论完整的事实如何,可知的是因为2000年在南极的遭遇,人类和使徒进入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进化之争。尽管使徒引发的第三次冲击一样会造成所有生命合而为一,但在人类看来这却并不等于搭了进化的便车,反而意味着死亡。这是因为亚当是使徒的始祖,而人类的始祖是莉莉丝,只有正统继承者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归、进化,其他生命只堪充当祭品。另一种可能是冲击的性质取决于其发起者的意志,其他生命只是被裹挟进来。违背意愿地丧失个体形态就是死亡。(我们将会在下一节看到,这一点正是碇源堂和SEELE的主要分歧。)为了避免成为使徒进化牺牲品的厄运,人类被迫先发制人,想尽一切办法阻挠预言中的第三次冲击。这便是成立SEELE和Nerv、建造第3新东京市和EVA这一系列行动的初衷。照美里的说法,甚至2000年在南极发生的第二次冲击的人为目的也在于此。【尾注4】

使徒的发现,一方面威胁到人类的存续,另一方面却又促成了“形而上生物学”的飞跃,打开了人工进化的可能——这就是“人类补完计划”诞生的模棱两可的背景。第三次冲击究竟是危是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类化危为机的行动。但说到底,孰危孰机真的分明吗?“人类补完计划”背后有一明一暗、自相矛盾的动机,主导的是被外来威胁激发的生存本能,潜在的是傲慢的科学理性和膨胀的欲望压过了对风险和代价的审慎。第二次冲击的后果已足够让人困惑:在与使徒的生存之争中“把神据为己有”,究竟是为了避免灭顶之灾,还是本身就是灭顶之灾?“人类补完计划”这样决定全人类命运的工程更不可能毫无争议:生命和生存是什么?个体形态究竟是需要解决且有望解决的悲哀境遇,还是本就是人生存的前提?密谋让全人类融合成单体生命,究竟是听起来美好的“进化”,还是自杀甚或谋杀?如果解决问题的方式比问题本身造成了差不多甚至更大的困扰和伤害,那这个工夫还值得吗?《EVA》中21世纪初的人类境况暧昧不明、矛盾丛生,孕育了基于对生命和人类命运不同理解的“补完”计划。这几个计划之间的合谋和争夺,串起了主角们错综复杂的人生。

三个“补完”计划

“人类补完计划”远不止一个。TV版明线是SEELE计划,执行机关Nerv的司令碇源堂则在暗中推进自己的计划。直到老剧场版《Air/真心为你》的别样结局,【尾注5】两个计划的较量才浮出水面。碇唯的计划是最容易忽略的,因为她几乎总是间接出现,很难看出她做过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要还原这三个计划全貌、梳理它们之间的关系,关键就在于摸清三方对“补完”的理解和分歧。类似使徒的进化之路和“人类补完计划”之间的关系,人类的计划之间也是互斥的生死时速,必须相互阻挠,因为另一个计划的成功也意味着本方计划的失败,而计划成败之间就是全人类的生/死。

三个计划之中,SEELE的计划字面线索多但操作细节比较模糊,而重构碇唯的计划需要太多零散铺垫。为方便解说,我们以碇源堂计划为线索,串讲另外两个计划。

碇唯 + 碇源堂

碇源堂的计划是什么?偷懒的话,可以对他本人的说法照单全收:他想通过补完和碇唯重逢。仅此而已吗?《Air/真心为你》中计划失败的碇源堂照样在补完开始时“见到了”碇唯。如此又何必铤而走险背着SEELE实施一个独立计划?另外,碇源堂的动机果真如此单纯——对碇唯的一片痴情?要知道当年初识时,冬月猜疑六分仪源堂(婚后才随妻姓)是“为了得到唯的才能,以及接近她背后的某个组织,那个组织叫做SEELE”。本来威胁曝光第二次冲击秘密的冬月,也是在碇源堂“和我一起创造人类的新历史”的诱惑下才加入Nerv、成为他副手的(第21话)。

全片各处细节可见碇夫妇其实并不同心,他们人格中的主导冲动是错位的。EVA一个隐含的主题是人格各部分之间以及各羁绊对象之间的争执,例如赤木直子将人格中身为女人、母亲和科学家的三部份分别植入三台MAGI超级电脑,但在女儿和情人之间却最终选择了情人。碇唯和直子不同,她为人的最基本冲动是母爱,远压过对丈夫的感情和科学家的冲动。她那种非干涉性、但会在危急时刻保护欲迸发(“暴走”)的母爱泛化开来,就成了对人类命运的非干涉性的关怀,这将定义她的“补完”方案。相较之下,主导碇源堂的则是对妻子的一种自私狭隘的依恋。他绝少表现出对唯以外的人的在乎,甚至毫无顾忌驱遣儿子去实现计划。甚至可以说,就像律子因为母亲选择了男人而非女儿感到背叛,碇源堂也视真嗣为竞争者,因为在对碇唯的竞争中落败而忌妒儿子。这么说来,他要去见唯就绝不是出于某种单纯无私的爱。

或许可以从碇源堂计划提出的契机摸清他的意图。2004年碇唯的初号机搭载试验事故后,他消失了一个星期,再现身时已经向SEELE提出了“人类补完计划”(第21话)。可见碇源堂的计划是对碇唯实验意外的反应。而所谓“事故”其实正是碇唯计划的一环。碇唯计划的核心线索都隐藏在2003年和冬月老师的一段对话中,可惜这段对话被截作两段,分别呈现于第21话和《Air/真心为你》结尾处,两段必须连起来看才能水落石出。

【字幕:2003年 箱根】
冬月:SEELE手上的死海古卷,要是按照那上边写的,十几年后一定会发生第三次冲击
唯:阻止最后悲剧发生的组织,就是SEELE和Gehirn
冬月:我赞成你的想法,但不是SEELE的
唯:冬月老师,在世界上揭开那个封印非常危险
冬月:资料全部交给碇了,因为这不是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将不重演上次发生的事。我也收到委婉的警告,那些人要让我消失看来是易如反掌啊
唯:对残存下来的人类也是一样,要毁灭人类是很简单的事情
冬月耕造: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去当被试验者啊
唯抱起真嗣:一切都按照命运的安排,我也是为此才会在SEELE的啊,这也是为了真嗣(第21话)
冬月:让人类依照神的样子造出eva,那是你的真正目的吗?
唯:是的,人类只能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但是EVA可以无限地生存下去,和寄宿于其中的人的心灵一起,就算是过了五十亿年,地球和月亮,甚至太阳都消失了,EVA也会存在下去,即是只有一个人活下来,虽然会非常孤寂,但只要继续活下去的话……
冬月:那样人类曾存在过的证据就会永远地留存下去吧(《Air/真心为你》)

从这段对话可见,从一开始碇唯、碇源堂和冬月三人就和SEELE有根本分歧。在他们看来,人类存在最大的缺陷并非是人与人的区隔,而是人终有一死,既可以死于外来灾难,也可以毁于自己和彼此之手——比如SEELE让所有人类合而为一的人工进化计划。据此,就算真要“补完”,那也应该是要让人类得以永存。SEELE的“人类补完计划”尽管也能实现某种形式的永存,但却取消了个体生命存在的基础,因此已经首先被排除。作为“形而上生物学”开拓者之一,碇唯的选择是自愿身心溶入EVA,借作为神复制品的EVA为方舟,拯救人类于终将毁灭的命运。碇唯的“补完”计划和SEELE的“人类补完计划”可谓处于光谱的两端,一个是极致的代表和干涉,由一个精英小集团密谋决定了全人类的命运;另一个则是以对他人最小限度的干涉实现最小限度的“补完”(只要有一个人永存,人“类”便算是永存了),默默独自承担永生的折磨。但溶入初号机只是碇唯计划的第一步,初号机要获得载人类去往永生的能力,得等到第19话暴走吞吃力天使S2机关才终于实现。【尾注6】

从实验事故前唯的平静和事故之后碇源堂、冬月两人反应之剧烈猜测,她想必没有事先把计划告知丈夫和老师。尽管冬月提议三人通力合作(“资料全部交给碇了,因为这不是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但碇唯却自作主张抛下碇源堂和冬月,主动独自承担“补完”的使命去了。她或许是受到“以自我牺牲为最小代价实现人类补完”这一最优方案的感召,同时预感丈夫和老师绝不会同意她走这条路(冬月:“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去当被试验者啊”),才出此下策。

如果说碇源堂在事故后一周仓促提出的“人类补完计划”是对碇唯行动的反应,那他“去见唯”最可能的目的就是要在补完之路上追上唯,和她一起成为人类存在过的证明——不论是出于“成神”的虚荣、被妻子抛下而受伤的自尊还是对妻子强烈的排他性占有欲。碇源堂要怎么追上碇唯呢?他想主导补完进程,自己成神,加入碇唯的行列。

碇源堂 VS. SEELE

具体要如何操作呢?其实,碇源堂计划和SEELE计划在最后一步之前基本是重合的,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小动作不断,双方却能保持那么长时间的合谋。但最后一步补完的方向决定了整个计划的性质,这一点上的根本分歧必然导致同盟最终破裂。

两个计划都是在跟使徒争夺跟自己的祖先融合进化成神的机会,使徒和人类谁先做到,另一边就将成为补完的牺牲品。所以两个计划的前提都是消灭所有使徒,把补完权彻底掌握在人类内部。为此,SEELE依赖碇源堂领导的执行机关Nerv和EVA,Nerv和碇源堂也依赖SEELE这个超国家集团调配资源的支持。消灭使徒的前提达成后,两个计划的分歧才浮出水面——碇源堂和SEELE的决裂正是在消灭最后的使徒渚薰(第24话)之后。从《Air/真心为你》开头的决裂情形可见,双方最大的分歧在于,SEELE将所有人类合二为一的补完看作透过“死”到达的新生,但这在碇源堂和冬月看来却不过是放弃生存之意,即字面意义上的死。碇源堂根本上拒斥抛弃个体形态的补完愿景。冬月还补充道,人类抱生存之意而存续也是唯的愿望。

决裂后,SEELE派战斗自卫队入侵Nerv,就在此时,碇源堂开始实施计划最后一步。在最终教条区他对丽说:

亚当已经与我同在,为与唯重逢只能如此了,让亚当与莉莉丝进行禁忌之融合。【绫波丽左手臂断裂脱落】没时间了,A.T.Field已经无法维持你的形体了。要开始了,丽,将心之壁开放,补完有缺陷的心灵,舍弃不必要的身体,让所有灵魂在此刻合而为一,然后,一起去到唯的身边(《Air/真心为你》)

如同后来在真嗣身上真实发生的补完,“亚当与莉莉丝进行禁忌之融合”也基于“形而上生物学”。丽-莉莉丝和预计被选中的后代——碇源堂-亚当——主动相互敞开心灵,强行使所有人失去个体形态、合而为一。碇源堂将就此站上靠意志就能决定一切生命命运的神的位置。可惜功亏一篑,丽-莉莉丝选择了真嗣。但“所有灵魂……合而为一”不就违背碇唯、碇源堂和冬月三人“失去个体形态即死亡”的共识了吗?虽然不可能看到碇源堂版本的补完了,但不妨碍我们猜测:碇源堂如果忠实于这个共识,想必在成神后会凭自己的意志恢复碇唯的个体形态,两个人将终能以个体形态重逢。这或许才是与碇唯“相见”的完整含义。这么说,碇源堂计划其实是碇唯计划的增补。尽管坚信个体形态是人类存在的根本,但碇唯为了实现自己观念里最小限度的“人类补完”,甘愿放弃个体形态与EVA融合,也是不得已之举。碇源堂晚一步追随碇唯加入神的行列,又借此一举扭转了碇唯为了使命不得已对原则的牺牲,终于使碇唯的计划圆满。【尾注7】

SEELE计划和碇源堂(以及碇唯)计划的最根本的分歧就在于此。

【朗基努斯枪从月球轨道飞回,抵在沉默的初号机喉咙上】
SEELE全体:让EVA量产机归于其原貌,带与我等人类以福音的真貌,透过平等的死和祈祷,人们将回归于真貌
基尔议长:此亦灵魂的安息。那么,仪式开始吧(《Air/真心为你》)

SEELE的“人类补完计划”有浓重的宗教赎罪意味。拥有智慧之果的人类的个体形态和随之而来的差别、隔阂、伤害等等在他们看来成了原罪和天谴,人类必须以珍视的个体生命的死亡为代价赎罪,方得新生。SEELE的进化愿景是所有人类平等地抛弃个体形态这一罪孽/缺陷而得以进化,任何人获得超凡的地位都是不允许的。为此他们计划用傀儡系统驾驶的量产机发动补完,这样便既能直接操纵补完,又避免人类驾驶员发动补完而成神。同理他们坚决反对碇唯借初号机吞吃S2机关而成为具体化的神,也反对碇源堂主导补完获得神的力量。

“被EVA缠身之人的悲剧”

若单纯为了实现几个补完计划,剧中人类各方其实并不必在彼此身上制造那么深重的悲剧。但在毁灭/进化一线之隔的危机时代,所有人都沉湎于自己因使徒和EVA而起的主导情绪,仿佛这就是他们在浮世存在的唯一基础,失去了共情他人的能力,盲目伤害彼此。于是我们经常能感受到一个巨大的反差:在成败存亡所系、最需要审慎筹谋的时刻,人物却听凭内心冲动,几乎把命运交付于偶然。或许这才是巨大的希望和不确定性将人打回的原形,不论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超国家机关的领袖。

《EVA》的故事也在两个相反相成的方向上进展:随情节深入,决定人类命运的庞大计划——消除人际隔阂的计划——的全貌徐徐展开,同时主要角色之间的矛盾和隔膜却与日俱增,越来越自我封闭。不论是TV版还是老剧场版,影片的最高潮都是意识流内心戏。观众被迫采取真嗣的视角,随他沉沦于人际关系纠结和自我意识混乱,似乎整个外部世界都退却了。也正是真嗣“全部人都去死”的心愿开启了让全体人类合而为一的补完。崩溃过程中,真嗣在和四位同龄伙伴关系中受到的打击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几根稻草,而背后运作着大计的成人们,在各自冲动的裹挟下,靠操纵和影响这几位少年的境遇来相互争夺、伤害、背叛,其冲击都顺势传导到了真嗣身上。真嗣的崩落和补完的开启是所有这些行为和动机相互叠加纠缠的结果,超出了任何一方的预料和掌控。下面我将顺着真嗣的崩溃过程串讲这群被EVA缠身之人亲手对他人和自己造成的悲剧。

赤木律子

《Air/真心为你》中直接导致真嗣自我意识模糊的,是SEELE控制九台量产机与丽-莉莉丝同化,量产机皮开肉绽处生出无数绫波丽的脑袋。这无意中还原了TV版第23话结尾真嗣目睹律子破坏傀儡系统中绫波丽空壳的恐怖场景。

《Air/真心为你》

《Air/真心为你》

第23话

第23话

II号丽为救真嗣与子宫天使同归于尽后被III号丽取代,为掩盖丽有分身的秘密,碇源堂让律子替丽接受SEELE审讯。痛感真心错付的律子决心对碇源堂反戈一击,毁掉丽赖以为生的傀儡系统核心,【尾注8】同时也要借伤害真嗣宣泄对丽和唯的嫉恨。被美里威胁展示Nerv总部秘密时,律子早已预先带上真嗣,随后不但揭开了丽的身世之谜,甚至还当着真嗣的面亲手毁掉了无数与丽本人无二的备用空壳。试想这会给对丽怀有暧昧感情和救命之恩的真嗣造成多大的冲击:自己的羁绊对象究竟是不是人?自己对它产生的情感有意义吗?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丽?还是本就没有真实的丽?那其他人呢?自己呢?……所有这些疑问一瞬间袭向真嗣,冲击着他对自我、他人、世界的一切既有认识和信念。于是才会有《Air/真心为你》开头真嗣在明日香病床前倾诉“绫波好可怕”。律子听纵内心的恶意,把真嗣向着最终产生“所有人都去死”的心愿而开启补完狠狠推了一把。

绫波丽

这般突破常识的身世,对丽又何尝不是折磨?她诞生和存在的目的只是补完工具和唯的替代品。不仅如此,由于只需更换躯体就可复生,她甚至也只是自身的替代品。就像任何身不由己的试验品,她被抛进一个极端孤立的未知处境,不得不独自设法理解一个超越正常人想象的存在方式。“虽然我们有很多个,却只能孤单一个人。很不好受吧?那就叫做……寂寞吗?”(第23话)。

碇源堂对丽的培养方式不仅于事无补,而且根本就是罪魁祸首。他对唯的情感或许有延及丽,但上文已经分析过,那种情感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混着受伤自尊的占有欲,丽只是他满足补完野心和这份占有欲的手段。若非他对丽甚少流露感情,丽不会珍藏那副在他不顾高温从插入栓中救出自己时摔碎融化的眼镜(第5话),更不会在真嗣同样急切地打开插入栓关心自己安危时露出微笑而自我意识觉醒(第6话)。丽一直都有自我意识觉醒的潜力,让丽诞生的那一刻,碇源堂就种下了一颗终将钻破他补完大计的种子。也是直到被丽背叛、补完开始前,他才终于能够为自己对真嗣欠下的同样的孽债忏悔。

渚薰

正当丽的身世让真嗣的世界观和人际关系开始分崩离析,作战失败尊严扫地的明日香失去生存意志之际,SEELE向Nerv送来了第五适格者,最后的使徒渚薰。薰在这个时刻到来,不仅是为替代明日香成为2号机驾驶员,也填补了真嗣心上裂开的大口子——刚被填上就被撕得更开。委员会迫不及待消灭最后的使徒,把补完牢牢掌握在人类手里。这时间上的巧合无法不引起美里的怀疑,她已得到加持冒死探明的情报:选拔驾驶员的马尔杜克机关不过是SEELE和Nerv的白手套,几个少年驾驶员的命运就玩弄在这两个组织手中。

渚薰简短的故事线是《EVA》最难说圆的部分。为了让真嗣的陷落、补完的推进环环相扣,影片很刻意地设计了真嗣和最后的使徒相爱相杀的桥段。但主旨却是一贯的:渚薰在Nerv的所有遭遇都在SEELE和碇源堂的算计之中。SEELE在渚薰面前展示的是一群虔诚信徒的形象,他们表示深感人类(尤其是对手碇源堂)造神渎神罪孽深重,为赎罪主动要把进化之路抢还给神的合法继承人,即使徒。为此他们要把薰直接送到Nerv与最终教条区的“亚当”(实际上是莉莉丝——SEELE和碇源堂联手欺骗了使徒)接触,引发第三次冲击。【尾注9】渚薰对这种虔诚无私以至令人可怜可悲的伪装太过轻信,于是感叹着“人类的希望点缀着悲伤呢”(第24话),接受了SEELE的安排。事实上,SEELE截断碇源堂造神计划、洗刷人类罪孽的愿望是真,却根本不想依赖薰,而是要实现自己的“人类补完计划”。【尾注10】

就算来到Nerv,薰也完全可以不跟真嗣接触,感情不迅速升温。如果没有羁绊,意识到自己被欺骗的薰或许就不会甘愿死在真嗣手上,把生存进化的机会让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族类。而不亲手杀死刚刚喜欢上的薰,真嗣或许就不会厌世而开启补完。姑且不论这段剧情发展是否自然,考虑到碇源堂获知并默许了薰和丽接触,他很可能也掌握了薰和真嗣的情窦。若果如此,薰被判定为使徒后他选派真嗣驾初号机去截击薰和2号机就明显是故意的了。这样的事已不是第一次。第18话真嗣碍于不想伤害三号机上的驾驶员拒绝反击,碇源堂切断真嗣的连接,转接傀儡系统,并眼睁睁让载着真嗣的暴走的初号机将三号机肢解,直到捏碎载有铃原冬二的插入栓都不喊停。可以怀疑是傀儡系统旗开得胜让真嗣失去了利用价值(事后真嗣的确决定离开Nerv),碇源堂终于得以无所顾忌地折磨真嗣、发泄嫉妒。不料这一得意忘形之举却自乱阵脚,激怒初号机中的唯在力天使来袭时拒绝傀儡系统连接,差点让碇源堂的计划夭折(第19话)。

葛城美里

受人类存亡所迫亲手杀死薰后,真嗣前所未有地向美里敞开心扉——接连失去丽、薰,明日香沦为活死人之际,他只有美里可以告解了。但美里却否定了真嗣的感情:“不对,该活着的应该是具有生存意志的人……真嗣你没有错。”纵观全片美里的行动和自省,主导她的冲动不外乎对使徒的杀父之仇和生存意志(她是第二次冲击中南极葛城科考队的唯一幸存者)。由于杀死她父亲的第二次冲击是一次有预谋的融合事件,因此一切使全体生命合而为一的补完在她看来都只意味着死亡,使徒与亚当接触引发的补完如此,SEELE人工发动的补完更是人类主动放弃生存意志的荒诞剧。渚薰控制EVA2号机闯入最终教条区时,她本已下定了引爆基地、玉石俱焚的决心(没能成功)。现在劫后余生,大大激发的父仇和求生欲完全占据了内心,她已不可能共情真嗣。这一遭后,才有《Air/真心为你》开场真嗣绝望地逃到不省人事的明日香面前,倾诉着“美里小姐和绫波都好可怕”,并在情不自禁对着明日香的裸体手淫发泄后,自我厌弃达到顶峰,丧失了一切行动的意志。

但也是美里,在2号机被量产机虐杀却仍不能唤起真嗣斗志的时刻,不择手段地对真嗣进行情感胁迫。

《Air/真心为你》

《Air/真心为你》

她出于对“人类补完计划”的私仇却把真嗣推向了发动补完的不归路,不得不说是命运的讽刺。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就是“被EVA缠身之人的悲剧”。

碇唯

来到初号机停机坪的真嗣没有立即搭乘。是初号机——不如说其中怒其不争的碇唯——的短暂暴走震动了真嗣,给了他战斗的鞭策。唯一旦出现,就总是护子心切的慈母、甚至是圣母形象。但难道她对真嗣的命运没有责任吗?她在儿子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缺位,这一点上像极了明日香妈妈。【尾注11】

她擅作主张独自实施计划,激起丈夫的竞争心态,直接催生了以真嗣为关键工具的“人类补完计划”;溶在初号机中的她让儿子曝露于常年家庭冷暴力之下,只能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才挺身而出。但我不想苛责这位个人英雄主义的母亲。在这个连人类生存都岌岌可危的世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完成,而这个使命的完成也攸关儿子个人的命运:“一切都按照命运的安排,我也是为此才会在SEELE的啊,这也是为了真嗣”(第21话)。况且面对SEELE这样的超国家特务机关,她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当面违抗,只能溶于初号机潜伏十几年,等待关键时机颠覆SEELE的“人类补完计划”,拯救人类也拯救儿子于万劫不复。

为什么,经历了到第24话为止的种种冷漠拒斥、操纵利用、泄愤打击和残酷抉择之后,真嗣会在第三次冲击中会选择现实、终止补完?唯在这其中又发挥了什么作用?这些问题就留待下篇解答吧。


尾注

【1】

律子:“【EVA】跟单纯的【亚当】复制品不一样,其中也灌输了人类的意志。”(第20话)
律子:“本没有灵魂的EVA寄宿了人类的灵魂,都是灵魂救捞的产物。”(第23话)

【2】零号机和丽似乎是个例外。零号机没事先溶有灵魂,人造的丽没有母亲,真嗣和丽还能进行机体互换(第14话)。第14话其实暗示了答案。正如丽是唯的肉身复制,零号机也复制了初号机的个体模式。正因为是复制,真嗣能与零号机同步,只不过同步率不如跟初号机来的高。也就是说丽和零号机本身就是后来装载在初号机上的Dummy(一般译为“傀儡”,有“仿造物”之意)System的核心。丽能与零号机和初号机同步或许是由于唯的灵魂(或个体模式复制)和肉体之间的某种调谐。而2号机没有参与机体互换,是因为它和另外两机没有本体-复制的关系(见机体互换试验中美里的心理活动)。

本体和复制品之间的调谐在《EVA》全片中还起到另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解释了为什么唯独初号机而非其他EVA机体是以全人类回归莉莉丝为目的的“人类补完计划”的关键。影片中零星的细节提示EVA机体的制造方式并不相同,零号机、2号机和之后的机体都是亚当复制品,而唯独初号机是莉莉丝(人类之祖)的复制。因此只有初号机能发动补完是能说得通的。

赤木直子:没错,这是人类利用亚当制造的东西,叫做EVA
冬月:EVA…
碇源堂:我们的亚当再生计划,通称E计划的雏形机EVA零号机(第21话)
渚薰对2号机说:我们走吧,来,亚当的分身,Lilin的仆人(第24话)
SEELE基尔议长:约定的时刻已经到了,失去朗基努斯之枪的此刻,已经无法透过莉莉丝进行补完,唯有借由身为莉莉丝分身的EVA初号机遂行愿望(《Air/真心为你》)

【3】

【补完开始时】冬月:“人类生命的起源、莉莉丝之卵——黑之月。事到如今,已不要再奢望再回其壳中。但这,也得看莉莉丝的抉择了”(《Air/真心为你》)。
冬月:“未来已经交到了碇的儿子手上。”(同上)

【4】

【美里载真嗣去初号机停机坪途中】
美里:15年前的第二次冲击也是人类所策划的,但那时是为了在其他使徒觉醒前,通过将亚当还原成卵,将损害减小到最低所采取的手段(《Air/真心为你》)

2000年在南极发现亚当后不久,人类科考队秘密试验让人类DNA与亚当融合,谁料意外唤醒亚当,引发第二次冲击的浩劫(第21话)。如果果真如美里所说,亚当人体接触试验只是为了控制亚当本身并阻挠十几年后的第三次冲击,那么为此让绝大多数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牺牲性命,这种人为秘密策划的自残式自救,相比更接近自然灾难的第三次冲击,难说究竟哪个更残忍。从事故的发生经过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亚当人体接触实验也是人工进化成神的最初探索,是更复杂更长线的“人类补完计划”的先声。类似《Air/真心为你》中的第三次冲击,第二次冲击也基于“形而上生物学”。两次冲击都是突破人与神之间的分隔——也就是个体意识和心之壁——导致融合。区别在于前者在物理层面上,用具有反心之壁能力的朗基努斯枪强行打开亚当的心之壁、向它注入人类DNA,而后者的启动条件是人和神自愿融合。因此,第二次冲击正是律子口中人类“想要把神据为己有”而受到的“天谴”(第23话)——更恰当地说,人祸。

第21话

【5】1995年上映的TV版有自己的结局,即大量使用意识流的第25、26话。两年后推出两部老剧场版,《死与新生》和《Air/真心为你》,前者是TV版前24话的重新剪辑,后者则以新的第25话(《Air》)、第26话(《真心为你》)呈现了《EVA》的另一个结局。网上传说是因TV版结局引起观众不满,导演庵野秀明迫于压力重写了结局。本文续作将着重分析《EVA》的两个结局。

【6】

律子:她...果然还是苏醒了(第19话)
【暴走的初号机朝天怒吼】
冬月:开始了啊
碇源堂:啊,一切都从现在开始(第19话)
【字幕:再回到2015年】
SEELE内部对话:自行搭载了S2机关
成为绝对存在的
Evangelion初号机
我们不需要被具体化的神
不可以造神(第21话)

【7】不过正是在这一点上碇源堂计划暴露出一个大漏洞。靠“舍弃不必要的身体、让所有灵魂……合而为一”去见唯,岂不是违背了以个体形态生存的意志吗?硬要把这个漏洞说圆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猜测所有灵魂合而为一的补完只是让碇源堂成神的手段。正如第一节讲到的,补完的进程由处在补完关键位置的人的意志决定,而且对此人的意志是没有限制的(真嗣甚至逆转了补完)。碇源堂一旦成神,完全可以在恢复碇唯个体形态后,像《Air/真心为你》中的真嗣那样,把融合与否的决定权下放给其他每个人。毕竟碇源堂的关怀是极其自我和狭隘的,在和唯一起成为人类存在过的证明之外,他并不像SEELE那样执迷于决定其他人的命运。如上文所说,只要一个、两个人类个体承担起永恒的重担,人类这个群体一定程度上也就永恒了。其他生命一如往常生长消亡,不影响人类已被补完的事实。

【8】为了逼碇源堂尽早实施计划。《Air/真心为你》中丽的身体已经开始崩坏。

【9】

SEELE:可是我们的希望已经具体化
那就是伪造的继承者,来自黑之月的我们人类,其始祖即为莉莉丝
还有正统继承者,来自失落白之月的使徒,其始祖即为亚当
只有在你体内才有那个被拯救的灵魂
可是,再生的肉体已经在碇的体内
渚薰:真嗣的父亲,他和我也一样的吧?
SEELE:正因为如此才把我们的心愿寄托在你身上
渚薰:我明白了...为此我才会在这里。一切就照Lilin规划的那样(第24话)

【10】

SEELE内部对话:人类忘记自己的愚蠢,重复犯下相同的错误
不自己主动赎罪的话,人类不会改变
我们不借助亚当或使徒的力量
只用我们自己的手改变未来
我们期待用初号机把计划进行到底(第24话)

【11】

【小明日香隔窗看着病床上抱着洋娃娃的妈妈】
女声:每天都是那个样子,把洋娃娃当成女儿说话
男声(明日香爸爸?):或许她是觉得自己有责任吧?平常每天只忙着研究,没有时间去理会自己的女儿
女声:我很能体会你这个做丈夫的心情(第22话)

 短评

二刷了一遍,想想还是维持当年的四星……因为结构太破罐子破摔了,序幕六话听说花了大半的预算,但前五话很糟糕,第六话开始挺喜欢的中段,实际上是有点机动警察的影子的,最后那几话完全看不出来是原本就铺垫好的意图,可能就是一次预算烧尽后的意外大受欢迎的自暴自弃。作为整体来看,完成度欠缺。

4分钟前
  • 恶魔的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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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作。风华了,只怕也快绝代了。

7分钟前
  • 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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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个人都不快乐

12分钟前
  • mei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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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喜歡凌波麗,我卻獨愛明日香。

17分钟前
  • 咕咕咕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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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版无上经典

21分钟前
  • 伞保护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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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部片了解动画也是可以给大人看的。虽然当时自己还是初中生。当年悟出一句话:开谈不说EVA,看尽动漫也枉然。

25分钟前
  • 木鱼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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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的26话TV从经费充足和经费不足两个方面为日本动画立下了标杆。

27分钟前
  • 流空破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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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心中都有一个碇真嗣

29分钟前
  • Yol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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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组织组织语言 碇真嗣没疯已经是宇宙奇迹了

31分钟前
  • 火锅店试吃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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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着TV版26话做结局挺好的……

35分钟前
  • 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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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没有从EVA里看到过自己的人,你们是幸运的...

37分钟前
  • 思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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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选中的孩子出生于2000年。”←卧槽谁能了解我当年的心碎!

41分钟前
  • 波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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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只出现了一集却能当几十年的男主角

45分钟前
  • Sophi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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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他骗人!这根本不是一部机甲片!

50分钟前
  • 黄青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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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越多越觉得这部动画好到难以置信。EVA的人物刻画真的是最完美最深入最不经意最真现实最真的,而其中又以美里姐姐为最。所以作为明日香党爱美里姐姐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现实的认同吧。

52分钟前
  • 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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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的神作....看了第二遍 我竟然还没把最后两集完全看懂....

57分钟前
  • 左宜右有Ha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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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时代的非凡作品,永远无法跨越的精典。26话的tv版动画,95年10月上映。关于这部动画,我不想多作介绍,因为这10几年来有关他的讨论已经够多了,作为一个动画迷,没看过eva的话该羞愧的把自己抛坑埋了。一部把动画的深度和广度推倒前所未有境界的作品,引起的深远影响波及到了整个日本社会。不论从动画的内涵还是表现手法来说,eva都是冲破天际的顶峰作品,哪怕这只是因为经费不足的原因。

59分钟前
  • 老阿飞—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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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的大姐姐是最棒的!我选葛城美里

1小时前
  • 王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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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最后两集还是很扭曲啊很扭曲〒▽〒

1小时前
  • 工口工口小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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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情商:你是个在自我折磨中陷入死循环没有自我还缺爱的铁废物💩高情商:你可以驾驶EVA👍

1小时前
  • 唯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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